是呀,这才不愧为名门大家的太太,谁也不可嫉妒人家富贵的命.

还有她那服装,又典雅又秀丽!

她穿起来又那么潇洒得体.

◎一百零三:

甜蜜的阿德玲对于乡亲的夸奖确实是受之无愧:因为她也正以一篇感人的谈话公正地补偿她这一天的殷勤和温柔的言辞.

她把刚才的宾客都痛贬一番,无一能幸免,包括最远的亲戚,不是粗鲁之至,就是太太可憎,她们的发辫竟然梳得好像一把猪鬃!

◎一百零四:

的确,她言词不多,而是其他人将那言外之意加工成了讽刺;

不过她每一开口,都必入骨三分,正如阿狄生寓贬于褒的文辞.

她的妙语衬托了每个笑话,配合了闹剧调子的音乐.

啊,背后卫护友朋是多么快活!

我只请朋友们……别替我解脱.

◎一百零五:

她对离客的这一场精彩的舌攻使人人兴奋,但亦有两人除外:

一个是纯洁而恬静的奥罗拉,另一个是唐璜:他本来有口才,从不甘落人后地说俏皮话,但现在却默默静坐,无精打采,不管别人挖苦得多津津有味,他也绝不添来一句冷言热讽.

◎一百零六:

确实,他看到了奥罗拉的神态似乎在赞扬他的沉默;但她也许将他的沉默看作是“嘴下留情”

(这是我们应给予缺席友人的,可很少兑现),至于是否如此呢,她也不想去深究.他仅是坐在那里,好似出神得什么也没有看见,除了看得见前面所提的那一些.

◎一百零七:

那个鬼至少有这样一种好处,就是他被变得像鬼一样安静;

而结果呢,或许倒使他获得了一个最值得重视的人的敬意.

至少奥罗拉让他重又燃起来那他近来失去或已僵化的感情;

这种感情或许是理想的,但是它这般神圣,我想也必然是真实的.

◎一百零八:

啊,那崇高的感情,无限的希望!

谁会不爱自己逝去的美好的时光?

那时我们对所谓社会及世道还茫茫然,像天使一样无知,而美人的一瞥带给我们的快乐远胜于未来的一切荣誉及赞扬;

声誉能迷住壮年,却不可以吸引那已投入别人胸间的一颗心!

◎一百零九:

谁不曾经为自己美丽的维纳斯而叹息过,用他的记忆或心灵?

啊,岁月变迁,想不到爱之女神也由盛而衰,今人难得尊敬她,我们仅尊称你“生育的维纳斯”,却忍受你的种种诡诈及欺凌,只有阿那克瑞翁能那么放心,用他永恒的歌来歌颂爱的利箭.

◎一百一十:

唐璜怀着郁郁之心情,悠悠然如起伏在阴阳两界间的波浪,在午夜就寝之间,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却仅是黯然神伤;

啊,不是罂粟,却是悲哀的垂柳摇摆在他的床前.他兀自默想……

那真是既凄凉.又甜蜜的滋味,足以让俗人讥笑,叫稚子落泪.

◎一百一十一:

今夜与昨夜一样,他脱下了衣服,换上睡衣,差不多是什么也不穿,因为既没有裤子,也没背心,总之,衣服已经少到了不能再减.

可他害怕那阴界的不速之客再来访问,因此并不立即睡去,而只是不安神地坐待:这种感觉没见过鬼的人很难体会.

◎一百一十二:

他听着,果然……啊!那会是什么声响?

多半是,多半是……不,又不像是……不对,老天哪!那是,那正是……啊!原来是一只猫,那么轻轻轻地走,真见它的鬼!

仿佛一个幽灵的轻轻脚步声,或是偷情的小姐第一次去幽会,轻踮着脚尖,悄悄地一步一停,生怕她的鞋发出贞静之声.

◎一百一十三:

又来了,那会是风么?不像,不是很像,这一回的确是那昨夜的黑僧侣.

可怕的脚步声像打拍子如韵脚,甚至比现在的诗韵更为整齐.

啊,又一次在那幽暗的夜影中,正在人们沉沉入梦,万籁俱寂,夜幕嵌着疏星罩住了人间……

那僧人的来临让他的血凝固!

◎一百一十四:

有一种声音,好比汗湿的手指滑过玻璃,听来让人牙齿打战,又如午夜的凄风飘来的阵雨,淅淅沥沥,让人产生隔世之感;

唐璜一面聆听,一面心惊耳鸣,因为形而上的事可绝非小事,连最坚灵魂不朽的人物也力避与灵魂做面对面的会晤.

◎一百一十五:

他是睁着眼吗?不错,并且张着嘴,惊惶的结果是:他仿佛哑了,却又让语言的城门口大大敞开,好似有长篇演说正在酝酿.

啊,那可怕的跫音响得越来越近,凡人的耳膜怎会受得了这种惊吓!

他只是睁大眼,张着口,如前所云;

可接着打开的是什么?……不错,他的门.

◎一百一十六:

它发出一种冷彻骨髓的声音,犹如地狱的门.那上的题辞说:

“抛下一切希望吧,要进来之人!”

阴森得不下于但丁的诗,或是这一节.可语言终归是软弱无力,一个孤魂能立刻使英雄失色……

因为肉体怎么能与精神相提并论?

不然,何以物质碰上了它就颤栗?

◎一百一十七:

门打开了,却缓慢地,好像海鸥伸展着翅膀,平稳地飞过海洋;

然后门又关上,留着一条缝,将一个黑影投在漏光的地上,在唐璜屋中燃着两支蜡烛,从高烛台上将屋子照得通亮;

然而在这门前,却比黑暗还黑得多,一个披着黑巾的黑衣僧默默站着.

◎一百一十八:

唐璜发起抖来,就和昨夜差不多,但若抖得过分,也太有失男子气,他继而安慰自己说,他看错了,但继而惭愧:这想法未免自欺欺人.

但是这时,他体内的灵魂也醒过来,为了制止他的肉体如此颤抖,就建议说:肉体和灵魂合在一起吧,将比一个孤独的游魂更加强有力.

◎一百一十九:

他由恐惧转成愤怒,并且一怒就跃起,向前走去……幽灵却节节后退;

但是唐璜决心要弄一个水落石出,他的血已经热起来,便冒险追随,也不顾鬼是否会伤害自己;

那鬼就停下来,仿佛对他示示威,接着就退去.唐璜一直跟到墙边,却被古墙拦住了,再也无法向前.

◎一百二十:

他伸出了一只手……天哪!他摸到的不是灵魂,也不是肉体,而是一堵石墙;

那时月亮正在洒下银色的光辉,将长厅的花窗格投射在了墙上.

他打了个寒战,当然,连胆壮的人对于这种无形的恐怖也得惊惶失色.

多么的奇怪啊!一个鬼魂的幻化却要比一群鬼现出原形更为可怕.

◎一百二十一:

但是幽灵还在,那蓝眼睛还在闪耀,而对于死者来说,闪得未免过于随意;

还有一样好东西坟墓没能拿走,正是这个鬼有温柔的呼吸.

散开的一卷发显露出了金黄色,红唇下齿如编贝:

因为就在这时,刚躲开乌云的月亮透过幽暗,正好照在了它的脸上.

◎一百二十二:

这就使唐璜大惑不解;出于好奇他又伸出了一只手去……咦,更怪结果他摸到一个结实.火热的胸脯,仿佛那个下面也有一颗心在跳.

但就在这时,他也发见他做错了一步,而这,凡是遇险的人都会免不了;

因为就在慌乱之中,他所抓到的只是墙,恰恰放走了要抓的东西.

◎一百二十三:

看来这个鬼,假如它真是鬼的话,真够迷人的,因为在那头巾底下露出了一个酒涡,和光洁的颈,就像血肉之躯;但忽而那袈裟和阴森的头巾都向背后脱落了,完全显示出……啊呀!一个不算高大却又丰腴可人的体态:这阴魂正是爱嬉戏的费兹甫尔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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