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流放到鬼界岛的三个人,两个被赦免回京,只留下俊宽僧都一人继续做这荒凉孤岛上的“岛守”,这实在是很悲惨的。有一个叫有王的僮仆,自小随侍僧都左右,很受钟爱。他听说鬼界岛的流人已回到京城,就到鸟羽来探问,却不见他的主人。问别人是怎么回事,答说:“因为罪重被留在岛上了。”听了这话,他心中的悲伤是难以形容的。后来,他经常到六波罗那边探问,却总听不到赦免的消息,于是便来到僧都女儿隐居之处,说:“主人失去了这次大赦的机会,没能回来,我想到那岛上去,探询一下他的消息,请给写一封信吧。”僧都的女儿哭着写了信,交给他。他想按礼应该向父母辞别,但那样父母未必会答应,所以就没有告诉父母。开往大唐的商船都是在四五月开航,若等到那时就太迟了,所以有王在三月底搭便船出发了,历经漫漫海路,终于来到萨摩的海边。在从萨摩到鬼界岛去的渡口,引起了把守者的怀疑,被剥下衣服严加盘问搜查。他一点也不后悔,只想着不能让人发现小姐的书信,便将它藏在发髻里。终于过了这一关,乘了一艘商船来到鬼界岛上。同他亲眼目睹的相比,原来在京中听到的传闻简直算不了什么。这里既无水田,也无旱地;既没有村庄,也没有部落;虽然也有居民,但他们说的话根本听不懂。他想这些人中也许有人知道主人的行踪,便问道:“请问……”答道:“有什么事?”又问道:“有一个从京城流放到这里来的法胜寺执行,你知道他在哪里吗?”假如那些人知道什么是法胜寺,什么叫执行,他们也许会告诉他的,但他们只是摇头说:“不知道。”其中有一个人似乎明白一些,回答说:“是的,有三个那样的人,两个人已被召回去,进京去了;现在只剩下一个,到处流浪,到底在什么地方却不知道。”他想,主人也许是在山里吧,便进到山里去。他上峻峰,下幽谷,只见白云悠悠,难觅路径。山风劲吹,难见主人。在山里未找到,便来到海边寻找,只见海滩上海鸟足迹遍地,除了一群群聚集着的水鸟,不见任何人的踪影。
一天早晨,有王看见海边有一个象蜻蜓一样干瘦的人跌跌撞撞地走来,看上去象是一个法师,头发乱糟糟地朝天竖着,上面还粘着各种海藻碎屑,就象戴着荆冠一样;关节都裸露了出来,皮肤又黑又松弛;穿的衣服也分不清是绢是布;一手拿着海带,一手拿着一条鱼;看似在走路,但又迈不开大步,只是摇摇晃晃地向前慢慢移动。有王心想:我在京城见过那么多乞丐,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佛经上说:“诸阿修罗等居住在海边。”修罗住的三恶四趣在大海的边上,这么说来,难道我是落进饿鬼道了吗?这样想着,彼此渐渐走近了。他觉得这个人也许知道主人的行踪,便问他道:“请问。”那人答道:“什么事?”他又问道:“有一个从京城流放到这里的法胜寺执行,你知道他在哪里吗?”僮仆有王虽已认不出主人,但僧都却认出了有王,他只说一声:“我便是。”便将手中拿的东西失落在地,仆倒在沙滩上了。有王这才知道原来这就是主人。僧都昏了过去,有王将他扶起,让他靠在自己的膝上,哭诉道:“有王来了。历经漫漫海路,找到这里来,却来不及了,竟让我看到了这种惨象。”过了好一会儿,僧都才苏醒过来,有王扶他坐起,僧都说道:“你来这里找我,这番心意实在令我感激。我日夜都在想念京城,常常梦见妻子儿女的身影,有时大白天也常在眼前出现幻觉,因为身体越来越衰弱,后来连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都分辨不清了,所以你出现在面前我还以为是在做梦哩。如果这真的是做梦,那醒了以后会怎样呢?”有王答道:“这不是做梦,是现实。您这个样子,居然还能活到今天,真是难以置信。”僧都说:“你说得对。自从去年京中召回少将和判官入道,将我一个人扔下之后,那种无依无靠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了。那时我本想投海,但因少将说:‘请等京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