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高王姬妾甚多,最爱者飞仙院郑夫人、东府尔朱后,皆已生子,宠荣无比。郑夫人有弟仲礼,年十八,以其姊故,亦加亲信,封为帐前都督,专掌王之弓箭、朝夕在旁。尔朱后弟文畅,亦因姊宠,官为仪同,常在王侧。
又任祥子任冑亦年少俊秀,王以功臣子收为丞相司马。三人深相结纳,皆恃王宠,骄纵不法。王入朝,三人留在晋阳,擅夺民财,所为益无状。王归,切责之,由是三人皆怨望,约党十八人,密谋弑王,立文畅为主。暗使人通书西魏,乞其救援。使方出境,被边将盘获,搜出私书,密以报王。王大骇,尚以娥与后故,不忍遽诛,含怒未发。三人亦知使者被获,事将败露,大为忧惧。时值岁暮,任冑谓文畅曰:“事急矣,不行大事,将坐而待诛乎?”
文畅曰:“须速杀之。”相订明年正月望夜,王出东教场观打簇戏,三人皆随侍左右,乘间图之。正月朔日,王受贺毕,宴会文武三日。任冑有家客知之,密首其事。王匿其人,隐而不发。及元宵夜,王往东教场。场中灯火万炬,堆设锦帛三架,武士勇卒皆盛加装束,轮刀舞剑,驰骋上下。艺高者赐锦,其次赐帛。盖魏初京中即有此制,晋阳制同列国,故有此会。观者人山人海,举国若狂。时世子亦在晋阳贺节,王以其事嘱之。及升场时,三人尚侍王侧。世子趋前,叱使下,搜其身边,皆有利刃藏於裤中,三人叩头请死。
王命囚之。其党十八人一并拿下,皆监候取决。王罢会还宫。时妃与诸姬庆赏元宵,宴尚未罢,王遽反,皆大疑。俄而诸夫人退,王向娄妃语以故。妃大惊,谓王曰:“仲礼、文畅罪实该死,但看其姊面,宜赐一生路。”王曰:“不坐其罪足矣,何得宽宥本犯。”郑娥一闻此信,惊得魂不附体,次日求见王,王避不见;恳之娄妃,妃曰:“大王法在必行,恐不能回也。”娥含泪而退。少顷王至,妃问:“何以不见郑夫人?”王曰:“见其貌,恐移吾情也。”尔朱后闻知此事,欲自见王,知王不见郑夫人亦必避己,忧惶无措,乃命高浟曰:“尔去见父,若不能救尔舅之死,休来见吾。”浟不敢见王,求解於世子。世子领之入见,再拜乞哀。王曰:“尔来何为?归语尔母,吾不能以私废法也。”浟曰:“父王不赦舅罪,儿难见母面。”王曰:“汝且居此可也。”世子亦为求宽,王不许,即日斩之。其党十八人亦伏诛。郑娥痛其弟死,惊悸成疾,王视之,执王手大恸。王慰之曰:“汝莫忧,我终不令汝父无后也。”乃别求郑氏族子,嗣严祖后。尔朱后召浟归。浟不敢往,王与之同见后。后悲愤之色露於颜面,见浟怒曰:“汝不能救舅氏之命,何面见我?”浟伏地不敢起。王不悦曰:“浟,吾子也,何鼠伏若此?汝且去,我明日命汝为沧州刺史。”后下座,抱浟大哭曰:“王前气死吾母,今杀吾弟,又使儿远我去耶?”王因赦尔朱文,略以慰之。任冑有妹名桃华,年十四,坐其兄罪没入歌姬院。王以其父任祥有功於国,命高洋纳之为侧室。越数日,世子将归朝,王命之曰:“汝见帝有一事须要奏知,近吐谷浑强盛,宜结婚姻以怀之。”澄入邺即以奏帝,帝於是纳吐谷浑之妹为容华夫人,边境得安。
且说魏自丧乱以来,诸王贵戚流离颠沛,遗失子女者甚多。高阳王元斌其父、祖皆死河阴之难,及迁都遭乱,有幼妹玉仪,他姬所生,年七岁,随母流落在途。其母为人掳去,与婢轻绡悲哭於路。孙腾带之回府,充为侍女,居其家者十年,追忆旧事,依稀记得。近知其兄元斌袭封王爵,富贵如故,向腾求归。腾不许,玉仪时时流涕。腾有妾贾氏见而怜之,乃於五更时纵之,令同轻绡自归认亲。时天色未明,二女逡巡道旁,莫知所投。恰值世子入朝,灯火引道而来。行至西御街,忽见二女携手相避。令人问之,言要往高阳王府,未识路迳。世子曰:“此必逃奴。”吩咐从人带入府中究问。俄而,朝退归家,坐平乐堂,召二女来见。举目一看,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