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尔朱荣离了晋阳,一路暗想:“朝中文武虽皆畏服,未识其心真假。”

因遍写书信投递百官:“同我者留,异我者去,莫待大军到京之后致有同异。”

众官得书,知他入朝必有大变,尽怀疑惧,胆怯者辞官先去。中书舍人温子升献书於帝,帝初冀其不来,及见书知其必至,忧形於色。武卫将军奚毅为人刚直,当建义之初,往来通命,帝待之甚厚,犹以荣所亲信,未敢与之言情。毅一日见帝独坐,奏曰:“臣闻尔朱荣入朝将有变易,陛下知之乎?”

帝佯曰:“不知。”毅曰:“荣有无君之心,臣虽隶其麾下,不肯助之为逆。若或有变,臣宁为陛下而死,不能事之也。”帝曰:“朕保天柱必无异心,亦不忘卿忠款。”毅退,召城阳诸臣,谓之曰:“天柱将至,何以待之?”

众臣皆劝因其入而杀之。帝问汉末杀董卓事,温子升具陈本末。帝曰:“王允若即赦凉州人,必不至决裂如此。”沉思良久,谓子升曰:“此事死犹须为,况未必死。吾宁为高贵公而死,不愿为常道公而生。”诸臣见帝意已决,皆言杀荣与天穆,苟赦其党,亦不至乱。

是时,京师人心惶惧,喧言荣入朝必有篡弑之事,又言帝必杀荣,道路籍籍,荣在途不知也。九月朔,荣至洛阳,停军城外,帝遣众官出迎。次日入朝,见帝於太极殿,赐宴内廷,世子菩提亦入见帝,宴罢出宫,还归相府。

众官皆来参谒。世隆、司马子如辈进内拜见北乡公主。明日,荣复入朝,帝又赐宴,欲即杀之,以天穆尚未召到,故迟而不发。荣举止轻脱,每入朝见,别无所为,唯戏上下於马。於西林园宴射,常请皇后出观,并召王公妃主共在一堂。每见天子射中,辄自起舞,将相卿士悉皆盘旋,乃至妃主亦不免随之举袂。及酒酣耳热,匡坐唱歌。日暮罢归,与左右连手蹋地,唱回波乐而出。刀槊弓矢不离於手,每有嗔嫌即行击射,左右恒有死忧。路见沙弥重骑一马,荣令以头相触,力穷不能复动,使人执其头以相撞,死而后已。狂暴之性比前更甚。常语帝曰:“人言陛下欲图我。”帝曰:“外人亦言王欲害我,岂可信之?”於是荣不自疑,每入,从者不过数十人,又皆不持兵杖。

先是长星出中台,扫大角。荣问之,太史令对曰:“除旧布新之象。”荣以为己瑞,大悦。其麾下将士皆陵侮朝臣,李显和曰:“天柱至,那无九锡,安须王自索也。亦是天子不见机!”郭罗察曰:“今年真可作禅文,何但九锡!”褚光曰:“人言并州城上有紫气,何虑天柱不应之。”世隆自为匿名书,榜於门云:“天子与城阳王等定计,欲害天柱。”取以呈荣,劝其速发。

荣曰:“何匆匆,帝无能为也。俟天穆至,邀帝出猎嵩山,挟之北迁,大事定矣。”使侍郎朱瑞密从中书省,索求太和年间迁都故事。奚毅知之,密启於帝。

九月戊子,天穆至洛阳。帝出迎之,荣与天穆从入大内,至西林园赴宴。

酒至半酣,荣奏曰:“近来朝臣皆不习武,今天下未宁,武备尤重。陛下宜引五百骑,出猎嵩山,简练将士。”帝闻其言不觉失惊,乃曰:“近日精神未健,且缓数日行之。”宴毕,二人辞出。帝谓同谋诸臣曰:“事急矣,迟则恐无及也。”乃谋伏李侃晞等及壮士十余人於明光殿东廊,俟其入杀之。

王道习曰:“尔朱世隆、司马子如、朱元龙此三人者,皆荣所委任,具知天下虚实,亦不可留。”杨侃曰:“若世隆不存,仲远、天光岂有来理?宜赦之。”徽曰:“荣腰间尝有刀,或能狼戾伤人,临事愿陛下起避之。”安排已定,专候荣入。次日,荣与天穆并入,坐食未讫,即起而去。侃等从东阶上殿,见二人已至中庭,遂不敢发。明日壬辰,帝忌日;癸巳,荣忌日,皆不朝。甲午,荣暂入,即诣陈留王家,饮酒大醉,遂言病发,连日不入。帝谋颇泄,预谋者皆惧。城阳王言於帝曰:“以生太子为辞,彼必入贺,因此毙之。”帝曰:“后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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