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样地坐了多久,穆霞不知道。楼底下终于传来了动身的声音,门吱哑一声开了,前室响起了脚步声,即使在这时,穆霞都还没法伸直身子,仍然缩成一团坐着。整个身子不听使唤,手呀,脚呀,无法抑制地索索发抖。

路上摩托发动了,喷着气,哒哒地轰鸣,轮胎下的冻土沙沙作响,“嘎-嘎-”的吼叫声在远处响了几下,然后一切才平静下来。

尼古拉帮助穆霞站了起来。托利亚双手吊在木架边上,已经跳到前屋。

“你们还好吧?……下来吧,魔鬼把他们带走啦。”女主人激动的声音在下面叫唤。

楼梯一下子放了下来。穆霞还未暖过身子。当她笨手笨脚地下楼梯时,尼古拉已经跳下地同托利亚端着枪走进屋子。

在不久前还是那样整齐干净的厨房里,到处都是纸片、食物残渣和烟灰,一切都凌乱不堪。臭烟草和人造皮革的气味,还有一种刺鼻的、无以名状的怪味夹杂在一起,在空气中强烈地散发着。——总之,这是穆霞初次同敌军遭遇时被她称之为“敌气”的那股气味。

当尼古拉和托利亚在各个角落里进行搜索时,姑娘跑进了正房。在房间的桌上堆着残菜剩汤,桌旁坐着卓娅,她垂下双手,神色呆板、绝望,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她的两只大眼里充满了忧伤。

穆霞穿着一件白色的长睡衣,显得十分瘦小,头发一卷一卷的,脸颊冻青了,站在新相识的女友身旁,她害怕惊动卓娅。最后卓娅抬起头来,两人的眼睛碰在一起,然后扑到对方身上,互相搂抱着,大声地哭起来。刚刚走到门口的尼古拉和托利亚一看见她们这个模样,便停下脚步。

然后尼古拉往后轻轻一退,对托利亚低声说:“女人家的痛心事。我们不要在场,让她们哭个够……”

“我不能在这里,再也不能……您已经全看见啦!他们经常到这里来。”瘦小的女人细声细气地说,哭得全身都抖动起来。

穆霞想安慰她,可是一身寒颤,冷入骨髓,使她无法讲出一旬连贯的话来。

“他们坐在这里,喝酒,大吃大嚼,哈哈大笑,而您在顶楼上挨冻,只穿一件衣!……我听见你们在天花板上动弹的声音,我真害怕他们发现你们。后来你们不作声了……我想,‘难道冻僵了不成?’真可怕,我多么难过啊!”

年轻的女主人走近穆霞,她那双饱含痛苦的、惶惶不安的眼睛在哀告,在祈求,也在要求。

“您带我走吗?您听见了吗?您不能把我留在这里。我是一个边防军人的遗孀!”

年纪大的女主人站在一旁,老想把一件短皮袄披到穆霞的肩上。

“您把衣服穿上吧!天气这么冷。他们都喝了点酒,您也该暖暖身子才是……我真为你们捏了一把汗……”

从隔壁房里传来不安的问话声:“女主人,老头哪里去啦?”

尼古拉已经穿好衣服,勒紧了腰带,站在门当中,把门都塞满了。他严厉地审视着老太婆。托利亚也已经穿好上路的衣服,从尼古拉的背后探头望着。

“他送德国佬到十字路口去啦。”老太婆简短地答道。

穆霞急急忙忙在门帘内穿衣,卓娅从门帘内走出来解释道:“请别多心。我父亲的任务是这样的,他是奉命同德国人保持关系的……这差事比打仗还不好办。同德国人搞关系是个使人诅咒的工作……人们是怎样看待他的?他象个麻疯病人一样令人厌恶。”

这位瘦个子女人那双黑色的、深邃的眸子中,显示出发自内心的恐惧,使得紧张的气氛自然而然地消除了。穆霞走出门帘,她体态匀称,整洁利索,满头淡褐色的头发,那样子很象当年某一位漂亮的、逞强的小伙子。

“您带我走吗?嗯?”卓娅问道。

穆霞垂下眼帘,然后又慢慢抬起来,直盯着年轻女人的脸,为难地、但很坚决地说出口来:“不行啊!”

一见卓娅痛苦的眼睛忽地涌出泪水,她语气和缓地补了一句;“我们不能,我们没有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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