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霞在柔软、蓬松的草墩上坐下,又开始沉思起来。生活中发生的事情往往多么奇怪啊。她早就遇见过尼古拉吗?她早就觉得他是一个可笑的、笨拙迟钝的人吗?可是现在……尼古拉走得十分匆忙,跌倒了一棵幼松,她望着这棵幼松在慢慢挺直身子,从远处听着他说话的声音,于是她的心不安而又兴奋地跳动起来。她的思绪顾不上敌人的讨伐队已经包围了游击队基地,顾不上眼看又要开始艰苦的战斗——林中医院空空的松树床上又将躺上伤员——还有,谁知道,也许,她自己也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这都顾不上了!只要不从这里飞走,只要不跟这金色头发的棒小伙子分离,她准备重受苦难,重新生活在危险之中,因为,跟他在一起,她就怎么也不会感到痛苦,不会感到可怕;有他在,她就想干出点勇敢的、不平常的、使他惊异、让他高兴的事情来。

今天,她可控制不住自己了。但是,她决不能再使他看出她对他感兴趣。“非常需要!这些孩子们都是些极其骄傲自大的人,动不动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简直不知道自己算老几。”何况她对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不过是有些兴趣罢了。可是,现在一想到马上就要同他分别了,心里为什么这样苦恼呢?……嗨,这些珍宝:为了这些东西,难道她还干得少吗?难道由于它们一定还要牺牲自己的幸福不成?

幸福?真的是幸福?对,对!于吗要欺骗自己?要知道,她已经象个傻瓜似地爱上了这个尼古拉。对,对,是爱上了。这是初恋,当然,在整个一生中也是最后一次……

很快就要送她上飞机了。她将要把这只沉重而不显眼的袋子送到战线那边去,就是没有她,这个袋子也能稳稳当当送到那边去的。可是想一想吧,只剩下几个小时跟他在一起了!

东方的天际已经开始现出淡红色。天气冷起来了。朝霞柔和的色彩逐渐加浓,遮住了一颗又一颗星星,这种色彩预示着宁静而晴朗的一天……空气清新。周围的一切——森林的边缘,凄凉的泥炭沼泽地,清扫得干干净净的机场上一块块小草地——虽然线条还不分明,但轮廓已很清晰。终于,灌木丛发出了沙沙声,尼古拉出来了。

“我正想一个人走啦,”穆霞把由于他来到而迸发出来的兴奋心情藏起来,冷冷地说道,“我在你们这儿只是最后一天了,恐怕总还要热情点儿吧……”

“穆霞,要不是我去,这个该死的恶老头准会把小伙子关禁闭的……您知道,鲁达科夫对于任性、放肆的行为会怎样……他不会宽恕的。可那个吝啬鬼就会那样去汇报的……”

“该整。您那个有名的‘活见鬼’也太放肆了。”穆霞针锋相对地回答,一扭肩头,经过沼泽地迅速向暗蓝色的林带走去。

尼古拉内疚地跟在姑娘后面拖着步子,勉勉强强才能赶上她。他们走的顺序同初次认识时尼古拉押送她到营地来一样。也象那时,他们第一次会见时一样,尼古拉的耳旁响起了古老的情歌歌词。只不过这样的词儿却按另外的方式唱着。尼古拉现在听到的是青春的爱情之歌,这种爱情既不需要自白,也不需要漂亮的词藻,又不需要意味深长的眼神。这歌声使人心驰神往,使人为之倾倒,使人奋发向上,它本身就在替他讲话。

“穆霞,您不知道这首抒情歌曲……呶,是阿列克塞·托尔斯泰①作的词……”

“①苏联作家(1883—1945)他的代表作《苦难的历程》等已译成中文。——编者注。”

“‘在一次热闹的舞会上?’对吧?”姑娘停住脚步。期待地望着同伴。

她那睁得大大的眼睛,在朦胧的晨光中闪闪发亮,似乎显得更大、更深邃了,宛如两爿蓄满清泉的林中小湖。

“自从我们会面之后,这个曲调一直在我脑子里旋转……您怎么猜到的?”

“很简单,就这么猜到的……”她叹了一口气。“唱吗?就是没有伴奏的,难唱。旋律复杂。”

在沼地边缘,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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