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林子里默默地走着,走了一小时,两小时,直到太阳当顶。库兹米奇偶尔习惯地弯下腰来,拾起一只特别诱人的小牛肝菌。尼古拉走在年纪小些的后面,不时望着她的后脑勺。想必她已经很久没有理发了,淡黄色的头发长得很深,一绺绺卷得很紧。
小路在长满毒莓的灌木树旁来了个急转弯,姑娘蓦地转过头来。尼古拉还没来得及挪开视线,他们的两双眼睛便相遇了。他感到他的心惊慌得怦怦乱跳,热血涌上脸膛。尼古拉张惶失措了由于这么一个头发蓬乱、鼻子脱皮的姑娘的一瞥就脸红——这真是太莫名其妙了!这种心情尼古拉过去从未体验过。而此刻他知道,他已很难把视线从这姑娘的长着金黄色卷曲茸毛的细脖子上移开。他只有求助于理智来控制。
这都是由于丛林生活造成的,由于他很久没有见过姑娘造成的。你倒说说看,她身上有什么好看的?而那个年纪大些的,倒真是个俄罗斯的美人,身材高大,体态匀称。“她一走过,如太阳照耀,她一张望,便百媚千娇”。而这个呢?象只瘦猴。穿条肮脏、破烂的滑雪裤。靴子上的鞋掌是用铁丝缠起来的。哈,一双大脚!这么瘦小的人——却穿一双这么大的鞋!不过,她走起路来倒很轻巧,象只小蝴蝶,从一个土墩飞到另一个土墩。眼睛呢……是的,简直是一双美丽无比的眼睛。嗓子呢……“嗓子是那么动听,象远方吹起的芦笛,象大海汹涌的波涛……”唉,见鬼,这是哪来的歌词?啊,对啦,唱片上的,最后一个夜晚,小伙子们在机务段放的那张唱片上的……曲调很美,词也很好。唱片上接下去是什么?……“我爱你那纤细的身姿和你整个沉思的神态,你的嗓音,忧郁而响亮,从那时……”从那时……笑声还是歌声?……我忘了。总之,有一种什么声音在什么地方回荡。唉,让它去回荡吧!她身上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只不过是一个淘气的姑娘,长着一双傲气的眼睛而已。荒唐!对她,没有什么好想的……而且也不应当……也许,盖世太保故意挑选这样漂亮的……你看,她干吗在那里俯下身来?
“喂,迳直走!不许拐弯!”尼古拉喊得尽量凶一些。
年纪大些的那个女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伙伴们,咱们休息一下怎么样?到时候啦。可热哩……”
她用头巾扇着发热的脸,说得那么随便,显得毫无顾及,使得监视着她们每一个动作的库兹米奇也只好同意:的确,现在在荫凉地方坐下歇歇也正是时候。
他们在一棵弯曲的核桃树树荫下的草地上坐下来。年纪大些的女人故意坐在自己的袋子上,甚至把裙子拉开,似乎无意识地遮住了袋子,这一切都没有逃过尼古拉的眼睛。
“食物不多了吧?”她用女主人的口气问道。
“既没吃的又没喝的。”库兹米奇两手一摊。
“好吧,上帝保佑你们,来吃我们的吧。”
年纪大些的女人从一个年轻些的姑娘的袋子里拿出一些煮熟的土豆,土豆是包在毛巾里的,而且已经剥了皮。她将土豆分成均匀的四小堆,中间摆一个盛盐的小罐。
“喂,入席吧!”她完全以当家人的口气叫唤着。随后又补了一句:“都分完啦,一个多余的土豆也没有了。晚餐能赶到你们营地去吃吗?”
“什么时候能到,就什么时候到。”库兹米奇嘟哝了一声。
“瞧这人真厉害。”年纪大些的女人冷笑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喂,吃吧,还怎么着?!”
此时此刻她保持的沉着与随和态度,甚至使得老扳道工也宽容了她。库兹米奇发现这女人有一个小饭盒,于是提出把土豆和上蘑菇放在饭盒里煮一煮。他自己跑去打来水,急忙生起了篝火。与此同时,年纪大些的女人迅速而灵巧地掰碎了牛肝菌。
尼古拉趴在满是青苔的土墩前,观察着长在鲜嫩可爱的青草地上的小灌木丛。青苔上交错地遍布着圆而厚实的小灌木叶子,叶片四周生着长长的红色纤毛,叶片四处积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