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替她感到难过,恐怕比任何别的心情更厉害。”

“得了,让我们看一看——比方说吧,这是从去年十二月一日以后,一直到今年四月或是五月——是不是这样?”

“我想,大概就是这段时间——是的,先生。”

“那末,在这段时间里——从十二月一日到四月或是五月一日——你跟她来往够亲密的,是吧?”

“是的,先生。”

“哪怕你并不是很疼爱她。”

“是呀——是的,先生,”克莱德有点儿迟疑地回答说。一提到性犯罪,那些乡巴佬就猛地来了劲儿,一个个俯身向前,伸长了脖子。

“虽然她孤零零一个人在她那个小房间里,捱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正如你自己作证时说过,她对你是最忠心也没有了——可是你照例去赶舞会、拜客、宴会、开了汽车兜兜风,却把她扔在那里不管了。”

“哦,我并没有老是不去呗。”

“啊,没有老是不去吗?不过,关于这个问题,特雷西。特朗布尔、杰尔。特朗布尔、弗雷德里克。塞尔斯、弗兰克。哈里特、伯查德。泰勒等人的证词,你也听到过了,是吧?”

“是的,先生。”

“那末,他们都是撒谎呢,还是说的是真话?”

“哦,我想,他们几乎根据自己所记得的说出了真话。”

“不过,他们记得不太确切——是这样吧?”

“哦,我并没有老是不去。也许每星期我去两三次——有时说不定是四次——不过不会比这更多了。”

“其他时间你都给了奥尔登小姐吗?”

“是的,先生。”

“她在这封信里不也正是这么说的吗?”这时,梅森从罗伯达那叠信里头取出另一封信,打开来念道:“‘自从那个可怕的圣诞之夜你抛弃了我以来,几乎每个夜晚都是这样,我差不多总是孤零零一个人,捱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难道说她是在撒谎吗?”梅森恶狠狠地质问道。克莱德意识到在这里指控罗伯达撒谎,那就太危险了,于是,他有气无力、羞愧难言地回答说:“不,她并没有撒谎。不过,反正有好几个夜晚我确实是跟她在一起的。”

“可是,你也听过吉尔平太太和她丈夫在这里作证时说,从十二月一日起,奥尔登小姐每天晚上差不多老是孤零零一个人待在自己房间里。还说他们替她怪难过的,认为这样闭门独居是很不自然的,他们也劝过她不妨跟他们作伴儿的。可她偏偏不乐意。你听过他们是这样作证的,是吧?”

“是的,先生。”

“可你还是一口咬定说有时你跟她在一块的?”

“是的,先生。”

“可是,你同时还爱上某某小姐,老是想跟某某小姐见面?”

“是的,先生。”

“还想方设法高攀她,让她跟你结婚?”

“我巴不得她——是的,先生。”

“但是,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哪天夜晚不向另一位大献殷勤,你就继续跟奥尔登小姐发生关系。”

“哦……是的,先生,”克莱德再一次犯疑了。让他感到无比懊恼的是,这些情况的揭发,已把他的人品描绘得一塌糊涂;可他总觉得自己还不至于象梅森所说的这么坏,至少他并不是存心要这么坏。

别人——莱柯格斯上流社会里那些年轻人——不也是这么干的吗?——要不然,就是他们说得好象真的是那么做的。

“嗯,你的这些博学的辩护律师们,把你说成是一个思想上、道德上的懦夫,你不觉得他们是给你寻摸到一个非常轻描淡写的字眼儿吗?”梅森冷笑着说——就在这时,狭长的法庭大厅后面,有一个愤怒的林区居民发出一个严正要求报仇的声音,说:“让这个该死的孬种见鬼去吧!干吗不宰了他就得了?”这时,贝尔纳普大声吼叫,表示抗议。奥伯沃泽也立时敲起小木锤,要求维持法庭秩序,下令把这个捣乱秩序的人抓起来,同时将没有座位的人通通赶出去——这一道命令果然立时执行了。那个破坏秩序的人被抓了起来,转天早上将开庭提审他。随之而来是一片肃静。梅森按下去说:

“格里菲思,你说过你从莱柯格斯动身时并不打算跟罗伯达。奥尔登结婚的,除非你确实没有办法了,是吧?”

“是的,先生。那时,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因此,你充分相信自己是一定要回来的?”

“是的,先生——我是肯定要回来的。”

“那末,你为什么把你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放到箱子里,还上了锁呢?”

“哦……哦……这是,”克莱德犯疑了,这一突如其来的攻势,不仅来得那么迅疾,而且跟刚才说的事完全不相干,使他思想上简直来不及转过来,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哦,您知道——我可不是绝对有把握。我不知道最后我究竟得怎么做,不管我自己愿意不愿意。”

“我明白了。所以,要是你在那边出乎意外地决定走掉——就象你后来那样做的——”(这时,梅森冲他假笑着,好象是说——你以为有人会相信你吗?)“你就不会有时间回来,不慌不忙地整理东西,然后再动身,是吧?”

“哦,不,先生——也不是这个原因。”

“那末,是什么原因?”

“哦,您知道,”说到这里,一来这个问题事前没有想到,二来自己又不能急中生智,很快悟出一个妥帖得体、合情合理的答复来,克莱德就又犯疑了——使每一个人——首先是贝尔纳普和杰夫森——全都看在眼里了。随后,他接下去说:“哦,您知道——如果说我是非走不可的话,哪怕是时间很短,当时我就想也许还得走呗。所以,我认为,也许还得赶紧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带走。”

“我明白了。你可以肯定,你之所以急急忙忙离开,并不是因为怕万一警察已发现克利福德。戈尔登或卡尔。格雷厄姆究竟是谁,是吧?”

“对,先生。不是这样。”

“所以,你也没有告诉佩顿太太,说那个房间你不租了,是吗?”

“没有,先生。”

“那天你在作证时说过你身边的钱还很不够,仿佛没法把奥尔登小姐带走,按照临时性结婚的计划——哪怕是婚后共同生活只有六个月也办不到,是吧?”

“是的,先生。”

“你在莱柯格斯动身去旅游时,总共有多少钱?”

“大约有五十块美元。”

“什么‘大约有’五十块美元?你有多少钱,你不是知道得最确切吗?”

“是的,先生,我是有五十块美元。”

“你在尤蒂卡、草湖,后来又去沙隆,一共花去了多少钱?”

“我想,我一路上花去了大约二十块美元。”

“确切的数目你知道吗?”

“不太确切——不,先生——不过大约是二十块美元左右。”

“得了,让我们看一看,能不能给他算一算细帐,”梅森继续说。这时,克莱德又一次意识到自己快要落入圈套,就越发紧张不安了——要知道他身边还有桑德拉给他的一笔钱呢,里头有一部分他早已花了。“从方达到尤蒂卡,你自己的车票花了多少钱?”

“一块两角五。”

“你和罗伯达在尤蒂卡住旅店房钱是多少?”

“四块美元。”

“当然罗,你们当晚要吃晚饭,转天早上还得进早餐,总共要花多少钱?”

“两顿大约要花三块美元。”

“你在尤蒂卡总共就花了这些吗?”梅森偶尔乜了一眼自己写上一些数字和摘记的那张纸条。但这张纸条克莱德并没有注意到。

“是的,先生。”

“后来证明你是在尤蒂卡买的那顶草帽,又要多少钱?”“啊,是的,先生,这我可忘了,”克莱德紧张不安地说。“是两块美元——是的,先生。”他觉得现在自己非得加倍小心提防不可。

“还有你去草湖的车钱,当然罗,是五块美元。不错吧。”

“是的,先生。”

“后来你在草湖租了一条船。这要多少钱?”

“一个钟头三角五。”

“你租了几个钟头?”

“三个钟头。”

“那一共就是一块零五分。”

“是的,先生。”

“还有那天晚上住旅店你花了多少钱?是五块钱吧?”

“是的,先生。”

“你不是还买了午餐点心带到湖上去,是吧?”

“是的,先生。我想,大约花了六角钱。”

“你去大比腾车费要多少?”

“坐火车到冈洛奇是一块美元,两个人坐汽车到大比腾,也是一块美元。”

“我说,这些数字你记得倒是很清楚。当然你很清楚呗。既然你的钱并不是很多,那你花钱时就得算计算计。后来,你从三英里湾去沙隆,路费又要多少?”

“七角五。”

“你没有把这些数字加在一起,准确地算一算吗?”

“没有,先生。”

“得了,现在还不算一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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