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落基山的高处,向绿水山东侧进发,放眼望去,雄伟的山势尽收眼底,比起这山之巨人,我们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保儒。高耸入云的山岩与植被的多姿多彩构成一个和谐的整体,好几里路长的花岗石悬崖绝壁构成不可逾越的深渊。回头看,东边辽阔的大草原,无边无际的、鳞光闪闪的大海,都在我们脚下。溪水从我们身边潺潺流过,溅起银白色的小小浪花,花仙子穿着裁剪合体的绿装,头戴金冠,迈着傲慢的步伐,沿着高高的山脊向上攀登,巨人般的岩层支撑着粗壮的青松翠柏,山神们把它们夜间下山的台阶,当作腰带。在头戴桂冠的山神脚下,形成了一系列的巨大的石柱。这些石柱上的森林之间,隐藏着高山世界的神奇的秘密。那些看起来直插云霄的锋利山尖,都披着薄薄的、蓝灰色的轻纱。轻纱上面分布着银白色金黄色相间的斑点,钻石般闪闪发光的线条和宽带。这是一个凡人攀登不上的童话世界,一块位于地球彼岸的神奇土地,那些遥远山峰的高度是我们周围的巨石所不能比拟的,它们把太阳的光辉反射过来,向我们表示亲切的问候。

我们就是在这个绚丽多姿、色彩斑斓的世界中漫游。今天要到达的目标是一个晶莹湖,印第安人的许多传说都源自那儿的湖水。我们要在那儿过夜,第二天前往圣路易斯公园。我希望在圣路易斯公园能够解开许多的谜底。

早晨,我们履行诺言,释放了53个乌塔人。老枪手留在我们身边。我们再也没有理由匆匆忙忙地赶路了,不想在乌塔人之前离开这个公园,而是让他们先走。让心怀敌意的人走在我们前面,总比让他们走在我们后面要好一些。

他们尽管没有对我们的处置提出指责,但是心里对我们还是怀着敌意的。我们没有动他们的一根毫毛,没有对他们说一句侮辱性的话,但是他们的首领早上被松绑的时候说;

“昨天晚上,老枪手说过,他还没有与我们了结。他的话讲反了。应该说,我们还没有与他了结,他杀死了两名乌塔战士。”

“他给了你们四张熊皮。”温内图驳斥说。

“我们没有得到熊皮。”

“你们可以拿走这些皮。”

“等你们把耳朵和爪子拿走以后?不行!如果我们得到熊皮,他只换得了生命,并没有得到自由,我们必须带走他。”

“你们要是带走他,会把他杀死?”

“会的。因为我们没有得到他生命的赎金熊皮。我们之间又有了血仇,我们会要他的血来偿还。”

“哼。老枪手和温内图始终是所有红色人的朋友。你们当了我们的俘虏,我们并没有把你们怎么样。我们还想在今天分别之前,与你们签订和平条约。”

“我们不想看见你们的烟斗。”

“那么,你们不仅将是老枪手的敌人,也将是我们的敌人?”

“是的。在我们与你们之间,敌对关系将一直继续下去。”

“乌塔人首领萨里奇应该拿定主意。阿帕奇人首领温内图不把敌对关系强加于任何人,因为他从来不畏惧任何敌人。乌塔人可以走了。”

“是呀,他们可以走,那些傻瓜蛋。”哈默杜尔叫喊着。“我才不稀罕他们的友谊哩,他们一转眼就把兄弟情谊抛到脑后。我有经验,那些开口称兄道弟的人,多半是打算要钱的,历来如此,不是吗?皮特,老浇熊。”

“不是。”大个子说。

“什么?你说我不对?你认识过谁不马上向你要钱的?”

“认识。鄙人就是。”

“对,对。这是真话。可是,你是他们中间惟一的,真正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其他的人统统是那种人。”

这个胖胖的老顽童真的没说错。我就有同样的经验,当然是在“白人”中间。不知道有多少次,有人用朋友这个字眼接近我,一转眼就干哈默杜尔所说的那种事。当然,哈默杜尔用的是一个没有美感的字眼“要钱”。印第安人是不忍心做这种事的,可是“白人”却把这当作家常便饭。

乌塔人走了。把漂亮的熊皮放在这儿腐烂,实在可惜。但是,我们没法带着它们。我们也不知道回来的路是哪一条,还把它们整理和掩埋,以便以后来取,真是多余的。谁弄得清,在野蛮的西部,这样浪费掉的毛皮有多少。

我们没有紧跟乌塔人,紧跟是错误的。到了中午,他们已经走出很长一段路,我们才动身。我们发现他们非常匆忙,而且所走的路线与我们的一模一样。这对于我们来说,不是好兆头。

“老铁手认为,他们的意图是对我们进行报复?”阿帕纳奇卡问我。

“我想是的。”我回答。

“那么,他们就不应该在我们前面,而应该跟在我们后面。”

“他们很快就会这样做。我敢打赌,他们将抓住下一个机会,让我们看不见他们的足迹。”

我的估计是对的。在第二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雨,一直下到天明。我们在寻找乌塔人足迹的时候,发现足迹被雨水冲洗掉了。

老枪手在这两天中特别沉默,并且离我远远的。这当然是不友好的方式。我没有感到他在反对我,我倒是感到,他在进行自我斗争。不论他是与我推心置腹还是默不作声,实际上都是一样。我没有施加任何影响,来促使这场斗争朝某个方面转化。他是一个男子汉,应该自己决定自己的事情。不过,在我们最近的那次谈话以后,他终于还是走到我身边,对我作了个简单的说明。

“我们在公园里谈话时,我是不是侮辱了您,先生?”

“没有。”

“我想,我呆的时间太短了。”

“不短。人在疲劳时话一般都不多。”

“我突然感到非常疲劳。您还记得我们在埃斯塔卡多草原上的谈话吗?”

“记得。”

“您先与老华伯谈论上帝和宗教。”

“我知道。”

“您今天的看法与当时仍然一样?”

“完全一样。”

“您真的相信有一个上帝存在?”

“我不仅相信,而且知道。”

“那么,您认为不信上帝的人都是傻瓜?”

“傻?我怎么会产生这种看法呢?我要是这样看,就是傲慢,而傲慢才是傻。世界上有成干上万的人是不信上帝的。与他们所掌握的知识相比,我还不配给他们端茶送水。也有一些坚信上帝的人,在处世方面,并没有达到应有的高度。还有一种情况,我怎样说呢?就说它是一种从圣经上获得的,在宗教活动中积累的智慧吧。可是,您说的并不是指那样的智慧。”

“换句话说,您说有些人不相信有上帝存在。”

“我不能告诉您那是谁。”

“为什么不能告诉?”

“对您来说,‘不可信’这个词就足够了。”

“不至于吧。”

“其他词我就没有了。我根本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不过,不信上帝的人有许多种,应该有所区分。第一种人是无所谓,第二种人是太懒,第三种人是傲慢,不愿去找上帝,第四种人是自己作主,不受任何人约束,第五种人只相信自己,第六种人相信金钱的力量,第七种人相信虚无,第八种人相信原始物质,第九、十、十一种人和其他各种人,相信特别的木马。我没有兴趣,也没有权利将具体的人一一分类,也不能对他们进行判断。我有自己的上帝,这个上帝不是木马。”

“您能够想起我们当时的谈话内容吗?”

“记得。”

“我请您把我失去的信仰归还给我。”

“我告诉您,我太弱,真正的帮助靠上帝。”

“您还说过别的话。今天,我记不起来了。”

“我讲的意思大体上是:我给您指出控制内心感觉的东西。这种东西好比小溪,内心感觉好比溪水,小溪控制着溪水的流向。这种东西说:‘我是真理和生活。’您在努力为真理而奋斗,任何深思熟虑,任何学习教育,都不能把它从您身边带走。您可以得到安慰的是:它将使您突然领悟,就像指引着伯利恒的那颗星从东方带来智慧一样。”

“是的,您说过这样的话。您甚至当着我的面预示了那颗星的未来。”

“我记得我还说过:您的伯利恒离今天和这儿不远。我的预见应证了。”

“可惜,我还没有找到它。”

“您会找到的。我现在的预言与那时的一样精确。我那时的预言应证了。今天的可能比您预料的还近。”

他打量着我,问道:“您有什么理由作出这种预言?”

“我反问您:有毫无理由的预言吗?”

“我不知道。”

“存在理由不充分的预言吗?”

“我是个没有受过教育的人,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太深奥。”

“那就记住我的预言吧。您每天祈祷吗?”“)

请稍后,加载中....
字体大小
背景颜色
阅读模式左右翻页上下翻页
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