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红色人都了解白人。他们像野兽一样嗜血成性,掠夺成性,必须被当作野兽对待。谁要是相信他们配当忠诚的战士,谁就会被他们消灭。你是一个白人,我猜想,你血管里流的是红色人的血。这是世界上最坏的。”
首领的这番话使我感到疑惑,老枪手血管里有红色人的血?可是,他既没有红色人的外表,也没有混血儿的性格。不过,当我静静地坐在他身边,细细地观察他的神情的时候,经常觉得他有点印第安人的味道,只是没有找到究竟哪一点像。现在,乌塔人公开说出这个想法,而且是当着对老枪手的面说,我才察觉,他这双眼睛里深藏着一种受到压抑的亮光。我至少明白了,这是一双印第安人的眼睛。乌塔人接着说:
“‘熊牙’、‘熊鼠’的仇必须报。我们不能把你带到我们部落的营地去,把你绑在刑讯柱上,那样太远。因此,我们决定让你用另一种方式死。你杀死了两只‘熊’,我们也让熊杀死你。我们中间难道有一个懦夫?”
“你们中间没有懦夫。懦夫决定了你们的办事方式。”
“这不是懦弱,而是对你的温柔。”
“呸!你们就是不敢下到‘熊谷’去。”
“留住你的舌头,狗杂种。我们让你在两天的时间里独自一人早走,相信你晚上会回来。难道这不是我们对你的充分信任?”
“这种信任与你关于白人的话怎么联系起来?你们为什么给我这种信任?”
“因为我们知道,老枪手信守自己的诺言。在这方面,他与老铁手一模一样。”
“你认识这个白人猎手?”
“我没有见过。不过我知道,他从不食言。我对你的了解也是一样。你们属于少数几个可以信赖的白人,尽管你们与所有的白人一样,都是红色人的敌人。你不相信,你的讲话可以改变我们对你的判决吗?”
“我根本没有想到要相信。我太了解你们了。”
“我是想说,我们也懂得恪守诺言。这取决于对你所作的决定。明天一天亮,我们就给你自由,以便你能够到‘熊谷’去。你可以带上你的刀子和枪。晚上你回来,第二天早晨还可以再去。如果你在两天内猎到四只熊,并把它们的皮带给我们,我们就送给你生命。”
“生命,而不是自由?”
“不。你要与我们同行,娶我们的一个女人为妻,才能得到自由。我们因为你损失了两名勇敢的战士,你必须成为我们部落的一名战士,如果你没有被熊吃掉的话。”
“我不会这样做的。我一再对你们说过。”
“会的。我们会迫使你知道必须这么做。”
“呸!老枪手不会接受强迫。”
“这一次会。只有在背信弃义,不再回来的情况下,你才不会接受强迫。可是我们知道,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只有当熊爪和牙齿把你撕碎以后,你才不会回到我们身边。”
“好。我不会被撕碎,并且一定回来。在这儿的森林边缘,有一条小道,经过长条形高地通往‘熊谷’,我将在那儿选择我向下的路,并从那儿返回。如果我没有回来,你们来找我。”
“不。如果你不回来,你就死了并且被吃掉了。”
“我也可能消声匿迹。”
“不会。一个消声匿迹的人,一定是不能行走的人,必然会被野兽吃掉。因此我们不会去找。”
“说实话吧,你们是怕灰熊。”
“住嘴,难道我们不是50多名战士吗?我们中间没有一个人害怕单独与灰熊较量。现在,我们有这么多人,恐惧感从何而来?我们在这儿等待,看你能不能拿回四张皮,两张代替‘熊牙’,两张代替‘熊鼠’。你如果活着回来,而没有带回熊皮,就会被枪毙,我们两个战士的仇也就报了。这是决定,不能改变。我的话完了。”
他做个手势,表示他不想再说话,又靠到树上。我们又等了一刻钟,所有的人都不再张嘴。我们知道,再没有什么好听的了,就按过来的方式离开窃听的位置。只有在乌塔人的篝火燃烧的时候,我们才能消除自己的足迹。我们在地上躺着,面对他们的篝火,就有足够的照明。
我们刚刚离开蕨类植物,想回到我们可以直起身的地方。这时,首领站起来,发布夜间指令,所有的篝火都熄灭,只留一堆。红色人分两层围着这堆火和俘虏扎营。两个岗哨不停地围绕营地巡逻。
这种防范措施是必要的,尤其是一部分乌塔人只有长矛和弓箭。可是,这对于我们却极为不利,我们如果今晚解救他,很难通过这双层圆圈。而且,如果不想流血,这两个岗哨几乎也是不可逾越的。他们可能由于怕熊而双层设防。温内图和我本来是可以用一般的办法使他们大吃一惊的。但是,我们一定要有个条件,就是他们都睡着了。我从奥萨格人手里解救阿帕纳奇卡的方法,科尔马·普施从歹徒们俘虏营中解救我们的方法,在这儿都用不上。
乌塔人在执行首领命令的过程中,发出很多声音,我们很容易地离开,而没有被他们发现。温内图和我并排走,没有说话。他在考虑,我看出,在没有做出决定之前,他不想回到同伴身边去。
我没有弄错。我们离他们还很远,他就停止脚步,用他特有的方式说:
“我的兄弟老铁手相信,我们今天无事可做。”
“是这样的。”我回答。
“岗哨是可以制服的,问题是,还有两个看马的人,而且乌塔人睡得不死。”
“如果我们进行一次战斗,敢拼命,还是可以做到的。不过,我不主张采取这一措施。”
“温内图也不愿意。不该得到的东西,就不该去取。我们等到明天早上再说。”
“我们回‘熊谷’?”
“是的,去和老枪手谈话。”
“他看见我们,该多么突然,多么高兴。”
“他会非常愉快的,但是,他不会与我们同行。”
“不会的,他要履行他的诺言。”
“我们已经知道一处灰熊穴。人们说,在‘熊谷’可以找到好几只熊,要是真的就好了。”
“这将是我的红色兄弟才配具有的特殊想法。”
“那么,老枪手就可以带回熊皮了。”
“他的处境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得到生命,得不到自由。”
“我的兄弟说得对。我们无论如何都要解救他。但是,他只有得到熊皮,才能与我们一起走,他没有许诺与乌塔人同行和在那儿娶妻。”
“好,我们明天去找熊的足迹。不过,我考虑的是我们自己的足迹。乌塔人明天一整天都在公园里闲逛,会发现我们躺过的地方。”
“是啊。我们不能在这儿呆下去。可是,上哪儿?”
“我们必须避开公园及其周围,因为我们的足迹肯定会被发现。只有两个办法:要么走得远远的,沿乌塔人的来路下山。由于天黑,这行不通,而且我们明天还要回到‘熊谷’去。要么回到‘熊谷’去,明天一早就到了现场。在现在这种漆黑的晚上,这是很棘手的,但是,我们还认识今天的那个深沟。如果我们牵着马慢慢走,有可能成功。当然,我们必须考虑到灰熊的窝离我们的路很近。”
“我们两个走在前面,其他的人就安全了。我们的马到了熊窝附近会通风报信。对付黑暗的办法也有,温内图在沟的坡上看见一整棵枯松树,可以当火炬。”
“好。我们再下‘熊谷’。”
“即使熊到了我们的近处,我们也听不到熊跳跃的声音。我们的眼睛必须睁得大大的。”
“我们现在留在公园里的足迹怎么处理?我们不能再走边缘,必须横穿过去。”
“温内图将用他的兽皮来消除。保重!”
这个“保重”的意思是,我们结束了讨论,回到同伴们身边去,告诉他们,我们看见了谁,听到了什么,做了什么决定。所有人都愿意合作,尤其是与老枪手要好的几个人,即阿帕纳奇卡、哈默杜尔和霍尔贝斯,都想解救他。我们的报告很短,他们想听详细些,但是温内图说:
“我的兄弟们可以等到我们有较多时间的时候,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消除我们在这个地方留下的足迹。这需要很长的时间。”
他带着马托·沙科和阿帕纳奇卡从事这项困难的工作,因为我不能弯腰,一弯腰就痛。之后,我们穿过公园,来到今天走过的沟口。我们按照印第安人的次序,温内图断后。我们走过以后,他把套索套在马身上,由马拖着兽皮,把踩倒的草重新竖立起来。我们到达沟底时,都下马,牵马走路。
温内图又走在前面,我第二,其他人跟在后面。我们的枪端在手里,随时准备射击来袭击的熊。公园的高地上空,升起了星星,有了亮光。可是,在沟底,仍然漆黑一团,我几乎看不见温内图的马,我紧紧跟着,手可以摸到它的尾巴。这时,温内图无与伦比的方位感和触觉又一次充分发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