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默杜尔很快过来了,他和霍尔贝斯把这个人捆绑起来。这个人也不敢抵抗,至少不敢采取行动,可是,他嘴里却一点也不屈服:
“这是暴力行动,你们没有权力采取这种行动。我不应该得此报应。”
“你昨天不应该给老华伯出主意,你要他每天射杀我们中间的一个人。”
“那也不过是开玩笑。”
“你看来是个特别爱开玩笑的家伙,这是在与你交谈时得出的结论。我们想把你捆绑在我们这儿。你必须认识到,最好的捆绑工具是皮带。以玩笑对玩笑,完全正确。”
“可是,我并不是单独一个人。”
“我们知道,你的女人还在外面。”
“她也要被捆绑?”
“不,我们不和女人开这种玩笑。我们会把她当做客人来欢迎。这完全取决于你的态度,看你是不是服从我们的决定。你如果服从我们的决定,就不需要害怕。你单独躺着,不要与歹徒们在一起。”
“没法子,强权胜于公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他被安置在其他俘虏的旁边,不能与他们谈话。然后,我和温内图离开营地,去接女人。她还坐在马鞍上,手里拿着缰绳,在我们的马的外面。她对我们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我们根本没有出现一样。我们把她带到泉边,她自己下马,坐到蒂博身边,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他被捆绑。
我们把驮马留在外面,把蒂博和女人的马重新牵出去,不让他看见我们检查他的行李。在他的行李里面,我们差不多没有找到对我们有用的东西。我重新回到泉边,雷迪正在与特里斯柯夫谈判。特里斯柯夫又一次拿出他的法律观点,激动得很,而其他人则安静得很,坐着不动。他对我叫喊:
“老铁手,雷迪要求得到释放,您看怎样?”
“眼下不行,以后再考虑。温内图在考虑这个问题。”
“温内图怎么看?”
“他主持公正。”
“同意。但是,法律是公正的……”
“呸!”我打断他的话,“我们在这儿不是法学家,而是饥饿的人,让我们吃饭吧。”
“吃饭,您想回避我的问题。”
“不,我只是向你们表明,我理解的法律是什么样子。”
“是什么样子?”
“昨天晚上,歹徒们吃饭,我们一无所获;现在我们吃饭,他们一无所获。这就是法律。值得考虑吗?”
“见……鬼去,我很快就会说话的。我拿我的头打赌,您能够放这些人走。”
“我不打赌,但是知道,正确的,就行得通。”
我们吃得很香,并且把我们最好的食物分给女人吃。她从阿帕纳奇卡手里拿走吃的,眼睛却不看他。饭后,温内图和我检查蒂博的行李。驮马里面有食物、妇女用品,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件换洗衣服,没有找到特别的东西。在女人的马上也没有发现什么。我们去看男人的马。
这匹马的鞍上挂着他的枪,马鞍右边的口袋里藏着一枝子弹上膛的连发手枪和一个白铁盒,白铁盒里装着各种颜料,肯定是涂脸的。在左边口袋,我们找到了子弹、刮脸刀片和肥皂,也有一个白铁盒,里面有一张长长的、窄窄的、四方的、加工精细的、白底红花纹的羊皮纸。
“‘说话的皮子’,与信使所说的一样。”我对温内图说,“这可能使我们有所发现。”
“我的兄弟,拿过来给我看看。”他说。
我给了他。他观察了很长时间,摇了摇头,又看了一遍,又摇头,然后说:
“这是一封信,我只懂一半,完全是按照红色人的方式,用刀尖刻的,用朱砂染了色。许多曲折的线表示河流,是一张地图。这是帕布利肯河,这是两条所罗门河,然后是阿肯色大桑迪河和拉什河,再上面是阿多贝河和霍尔泽河,南边是阿皮沙帕河和韦发诺河。河流一条一条地流向圣路易斯公园。我认识所有这些河流,但是有些符号我不认识。地图上标注着各种形状的点、叉、圈、三角、方块,那儿实际上不是城市,不是房屋。我没有发现过这么多符号。”
他把羊皮纸还给我。我看到,它确实是极细致地刻出来的,还染了颜色,最小和最细致的笔划看都看不清。我也不能解释这些图案。我把它翻转过来,一一对照,看见旁边有名字,小地名和人名。极其奇特!我细细思索,长时间思索,都毫无结果。后来,我突然想起,其中有几个名字是圣人的名字。有了!我把我的手册拿出来,里面有日历。我把这些名字与图上符号的距离比较,可以向温内图解释了:
“这封信是写给这个巫医的。信中要他在何地、何时去会见寄信人。这就透露了他每天的正常行踪。我过去说过,基督教徒用早已去世的善男信女或者圣人的名字给一年的每一天取了名字。这位笔者利用了这种标注法,很难破译,因为名字在地图的反面。我读出几个名字:埃吉迪厄斯、罗沙、里贾纳、普罗图斯、欧罗吉乌斯、约洱和特克拉。这意味着9月1、4、7、11、13、18和23号,在这些日子里,信将寄到符号所标记的地方。符号标注在名字旁边,画在地图上。我们看到这封信,也就掌握了寄信人和收信人的全部行程,因为图上有时间和地点标注。”
“我完全懂得我的兄弟的意思,只有一点不清楚:这些善男信女的名字与一年中的哪一天相配合。”
“我只知道名字,这就够了。这张羊皮纸对我们有很大价值,可是我们不能保留它。”
“为什么?”
“不应让蒂博·塔卡想到,我们了解他的行程。”
“那么,我的白人兄弟就要把它们抄写下来。”
“是的,我马上做。”
温内图只好拿着这封信,我以马鞍为依托,把内容一一准确地记在记事本上,然后,我们把羊皮纸放回白铁盒中,插进马鞍的口袋里,返回营地。
我们正好拐过灌木林的角,女人迎面而来。她正往外走,蒂博阻挡不住,因为他被捆绑着。她不理睬他的呼叫。她从我们身边经过时,仰着头,却低着眼睛,不看我们,一步一步地,慢慢地走着,像一个梦游人。我转身跟着她,她站住摘下一根枯枝,回过头来。我向她提了几个问题,没有得到答复。她好像听不见我的声音。我只好讲出一个她熟悉的字,问她:
“这是你的花环?”
她睁开眼睛看我一眼,无力地回答:“这是我的花环。”
“谁送给你的?”
“我的瓦瓦·德里克。”
“塔胡亚也有一个花环?”
“也有一个。”她微笑地点点头。
“她和你在同一天中得到的?”
“不,她早得多。”
“你戴着他们的花环看着他们?”
“是的,塔胡亚很美,很美。”
我按照我的思路提问,问题非常罕见:“你看见过一套燕尾服?”
“燕尾服……见过。”她想了想,答道。
“一套燕尾婚礼服?”
她把手合在一起,幸福地笑着,叫喊:“燕尾婚礼服!漂亮!插着一枝花!”
“谁穿着?谁给她穿上的?”
“蒂博·塔卡。”
“那时,你站在他的旁边?”
“在蒂博·塔卡身边,”她点点头,“我的手在他的手中,然后……”
她像突然打了一个寒供一样抽搐了一下,没有再说话。我下面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我想起马托·沙科的话,蒂博·塔卡去找奥萨格人的时候,手脚是被捆绑着的,我顺着这条思路再询问:
“燕尾服是红色的?”
“红色,”她点点头,仍然在抽搐。
“被酒染红的?”
“不是酒,是血。”
“你的血?”
“蒂博·塔卡的血。”
“他死了?”
“死了。”
“被枪打死的?”
“子弹。”
“被谁?”
“瓦瓦·德里克。喔,喔,喔!血,许多血,非常多的血!”
她非常激动,从我身边跑开了。她远远躲避我,害怕得大喊大叫。我只好放弃了追问。
我相信,在她结婚那天,出了一件事,使她失去了神智。她的新郎蒂博,是个罪犯。他是否就是在那一天被揭露,并且被自己的兄弟枪杀?蒂博是后来为此事把自己兄弟杀死的吗?我对她的不幸遭遇感到由衷的同情。她的疯癫是不治之症,时间可能有30年了。从那套燕尾服可以得出结论,尽管新娘属于红色人种,婚礼还是在一次庄重的场合举行的。她曾是基督教徒,一个著名红色牧师的妹妹。这件事可能包含有丰富的内容。
她姐姐的婚姻看来是美满的。她也许认识她姐姐的新郎,可惜,我到今天还是不知道详情。
我让她坐在马上。她像小孩一样在上面玩耍,走向营地。温内图已经在我之前到达营地。我回来的时候,所有的眼睛都望着我,我对大家的等待感到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