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理睬他,而是往低洼地走,其他人跟着我,哈默杜尔和霍尔贝斯牵着印第安人的马。这时,我听见胖子对他的亲密朋友说:

“你们那儿是不是发生了重要事情,霍尔贝斯,老浣熊?”

“你如果认为重要,就猜对了。”他回答。

“猜没猜对,这并不重要。这么重要的事情无论如何是……”

“不要聊天!”我打断他们的谈话,“你们还没有开口,别人已经注意到了!”

他发现他犯了一个错误,赶快用手捂住嘴。到达低洼地底部的时候,我们让俘虏下马,坐到地上。温内图可能不知道我把营地安排在山坡的原因,对我投来疑问的眼光。我先不作答,而是对他提出一个要求:

“我的兄弟先让我知道他想通知的重要情况!”

“要我先开口?”

他的意思是,他的话并不保密。

“是的,”我点头。“但愿不是什么令人不快的事。”

如我所料,老华伯马上嘲笑说:

“是一件使你极为不快的事!你如果仍然认为你一直牢牢地掌握着我们,就错了!你只管让温内图说。”

阿帕奇人制止了他的傲慢态度,用蔑视的口气说:

“这个老牛仔舌头上有毒,我没有阻止他向我们喷射。”

“好,你说我毒,我就毒。如果你们不马上释放我们,你们所有的人都得被毒死。”

“废话,你想吓唬我们?”我笑道。

“你笑吧!你如果听听,在你光荣缺席的时候所发生的事情,马上就会笑不起来。”他指着那个刚刚被俘的红色人说:“奥萨格战士久久等不到自己的首领,派人出来寻找,终于弄清了原因。派出来的人来到你袭击我们的树林里。我们走了,他跟着我们的足迹,找到了我们昨天的营地。你难道还没有听出问题?”

“我只看见他当场被俘。”

“是的。可是,你有所不知。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奥萨格人在他身边。那个人比他聪明、细心,逃了出去,回到家中去接几百名战士来追赶你们。他们已经到了山崖上,所以,我看你们马上就得释放我们,这是你们惟一能够做的事。这些奥萨格人一来,发现我们还在你们手里,肯定会毫不留情,会像暴风吹熄微弱火柴一样,把你们全部消灭。”

“即使一切完全像你所说的那样,你们也还是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何况,你们的奥萨格人并没有到。难道还有什么人能够妨碍我们像风吹灭火柴一样消灭你们?”

“你消灭不了我们,因为你是一个善良得过分,可爱得过分的基督教徒,不会那样残酷。可是,你也知道,奥萨格人却会用血为我们报仇。”

“真的?好,我就让你和马托·沙科稍稍吃上一惊。”

我对哈默杜尔耳语了几句,他笑着点了点头,站起来走了。所有的人,甚至包括温内图,事先都没有任何察觉,现在都紧张地等待着,看胖子把谁带来。胖子很快就回来了,用胳膊拽着我们俘虏的奥萨格人。

“哎哟!”马托·沙科惊叫了一声。

“活见鬼!”老华伯也叫喊,“这不就是……”

他认为一句话只讲一半,较为恰当。我示意哈默杜尔,把红色人带走,因为这个红色人如果说话,就会让阿帕纳奇卡暴露。我问老牛仔:

“他就是那个要把数百名奥萨格人带来的红色人,你现在还认为他们会来吗?”

“魔鬼把你接去!”他愤怒地斥责我。

“哎哟!”马托·沙科想起一件事,“老华伯完全忘记那个柰伊尼人了!”

“没有!”老华伯反对他的说法,对我说:“我还有一张牌,这张牌你肯定没有,即使有,也没有聪明到会玩好它的程度!”

“愿意领教!”

“你会有人帮忙的!你肯定还会非常愉快地记得那片大草原的,你在那儿荣幸地被……”

“被你偷了。”我打断他的话。

“对,不过,我说的是另一件事,”他笑道,“有一个年轻的柰伊尼人首领。他叫什么来着?”

“阿帕纳奇卡。”我回答,装作不知其所以然的样子。

“是的。阿帕纳奇卡!你很喜欢他,不是吗?”

“是的,我喜欢他。”

他用一种老谋深算的口气说话,因为他自以为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顺着他的口气回答,因为我心里有底,阿帕纳奇卡正好可以扮演我所需要的角色。哈默杜尔把奥萨格人带走后,没有回来。我知道柰伊尼人做好了准备。他大概猜到了我的意图:我打算通过他的出场,使大家吃一惊。于是,他偷偷地从地上爬了过来,没有被人看见。我派人去接他的时候,他已经在等候。我给温内图使了个眼色,先向他打个招呼,他早已发现这个秘密。“真的?”老华伯讽刺说,“你大概是想说,你今天还像过去一样,把他当做你的朋友和兄弟?”

“肯定的!我一定会把他藏在没有危险的地方,即使我这样做要冒生命危险。”

“好!我可以意外地告诉你,他陷入了极危险的境地:成了奥萨格人的俘虏。”

“我不信。”

老华伯满怀希望地看着我,但是,他没有料到我的回答这么快,也没有料到我说话的口气这么平和。所以,他赶紧保证:

“你是不是以为我欺骗你?问问温内图昨天晚上俘虏的那个奥萨格人吧!是他给我们带来的消息。这个消息使我们非常高兴,而对你来说,却不合时宜。”

“你是说,由于阿帕纳奇卡被俘,我就不能战胜你了?你认为,我们要拿你换他?”

“你变得多么聪明,你既然把话说得明明白白,就算猜对了。”

“可是,我却要为你感到遗憾。并且要请你对大家再清楚地重复一遍!”

我把头朝所指的方向转过去,阿帕纳奇卡听懂了我的每一句话,把手又在腰上,向我们走过来。

“怎么样?”我问,“谁拿到了最大的王牌?”

没有人回答。过了一阵,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这个人平常沉默寡言,只有当他的好朋友哈默杜尔问他的时候,才说话。这个人就是大个子霍尔贝斯:

“天啦,这简直是开玩笑!一个人质也没有了,老华伯输光了!”

被点名者咬牙切齿。我们大家都听到他恶毒的咒骂声,听到他用沙哑的声音愤怒地对我大喊大叫:

“狗,一千次诅咒。你与地狱及其一切魔鬼结盟!你必须付出生命和灵魂,否则你的愿望是不会实现的!我唾弃你!我以任何人都没有感受过的仇恨仇恨你,你听着,你这个可诅咒的德国佬,你!”

“我全心全意地对你表示最深切的遗憾,”我平和地回答,“我认识许多许多应该受到起诉的人,其中最应该受到起诉的就是你!上帝当初可能只让我给你极少一部分同情和怜悯!这就是我对你的诅咒的回答。从你的嘴里发出来的每一声咒骂,你对每个被你咒骂的人的咒骂,都必然适得其反,会成为一种祝福!你是一个极其可怜的人,凡是没有机会见你一眼的人,他们的眼睛都不会感到疼痛。你还是早早逃走吧!”

我走到他面前,给他松了绑。他转身就走。我允许他迅速骑马逃跑,是一个大错误。因为我听到,他慢慢地,有气无力地站起来。然后,我感到他的手接触我的肩膀。他用明显的讽刺口吻说:

“按照你的说法,你不得不再见我的时候,你的眼睛会发痛?你不要太自负,以为你在道义上永远高于我!如果上帝真的存在,值得你这么坚定不移地相信的话,那么,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与你的是一样高的。否则,他就是一个比自以为了不起的你还要坏的家伙!他创造了我和你,把我们送到尘世。如果我的处境与你的有所不同,那并不是我的过错,而是他的过错。你应该对他,而不是对我发脾气。假如真正有一种永恒的生命,真正有一个我所嘲笑的上帝法庭,那么,就不应该是他对我进行审判,而应该由我对他进行审判。因为,他给我配备了所谓的错误和罪行。你终将看到,你对信仰的虔诚和对神灵的敬畏,是多么幼稚可笑!你当然相信,是在行善,可是从根本上看,你的信念,与我的信念并没有什么区别。这就是说,世界上既没有好人,也没有坏人,因为一切罪过都可以归结到原罪的发明者上帝身上。再见,你这位爱别人和怜悯别人的人啊!不过,你切忌认为,当我们再见的时候,我不会用子弹与你谈话!我们在这个北美大草原上,并不总是近在咫尺,总得有一个人离开。你非常害怕人血,所以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要把你的动脉割开,对其他人也一样。再好好活几天吧!你们会很快听到我的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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