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外面便响了一枪,一颗子弹穿破窗上的玻璃打进我身后一根支撑屋顶的柱子里。这颗子弹是针对我的,假如温内图不把我扯开,子弹就会击中我的脑袋。我立即拿起短猎枪跃到门旁边,其余的人跟在我的后面。

出于谨慎,我没有把房门全部打开,我不想当目标再挨第二枪。我只把门开了一道缝,从门缝里向外观察。可是什么都没看见。然后我把门完全推开并跨到室外;芬内尔和我的同伴也跟在我的后面悄悄移了过来。我们侧耳倾听。

这时我们听到在房子后面的马一边不安地跺着蹄子,一边打着响鼻;就在这同一瞬间,响起了迪克·哈默杜尔的呼救声:

“来人哪!马!马!——”

我们拐过一个房角,旋即又拐过第二个房角。我们看到那几匹马腾跃起来进行反抗的影子;两个骑手想从我们身边溜走。

“站住!你们下来!”芬内尔厉声喝道。

当有人向我开枪时,他已经把他的双筒猎枪从墙上摘了下来,现在他把枪管对准了逃跑的骑手;枪响了两下,有两个人从马上跌了下来。那些白白费尽心机偷我们马的家伙放弃了失败的尝试撒腿就跑,我们追在他们后面又补放了几枪。

“向右开枪,向右!”我们又听到了迪克的声音,“把子弹射进他们的脑袋!然后你们赶快过来!这个流氓不愿意老老实实地躺着。”

我们寻声跑过去,看到迪克跪着压在一个人的身上,此人正在极力进行反抗,迪克使出全身的力气把他压住。这个人是……老华伯!他马上被我们牢牢地抓住了。

“告诉我,这是怎么发生的?”我要求迪克回答,迪克现在站在我的面前深深地喘着气。他答道:

“这是怎么发生的倒完全无关紧要,我在仓库里躺在马旁边,突然我隐隐约约听到马厩后面有人在小声说话。我走出去屏息静听,这时房子前面响了一枪,紧接着有一个人端着枪跑过拐角。虽然周围一片漆黑,但我清楚地看到那人有一头白发;我认出是老华伯,就一下子跳到他跟前把他撞倒,同时大声呼救。他的同伙本来藏在仓库后面,这时他们跑进仓库企图偷走我们的马。你和温内图的马以及我那匹机灵的老马死也不肯走,可是皮特·霍尔贝斯和特里斯柯夫先生的马却没有这么聪明;其中的两个盗贼骑上这两匹马正想离开,你们就来了,而且用你们的子弹把他们打下了马。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应该怎样处置老“牛仔之王”呢?这个家伙最好叫他强盗之王。”

“把他弄进屋子里去!我随后就来!”

枪声引来了好几个芬内尔的牛仔,我们跟他们一起把我们的马重新牵回仓库,而他们则必须留在这里当守卫,我们又在四周搜寻了一遍,盗贼都跑掉了。不过被芬内尔从马上打下来的那两个盗贼已经死了。

当我走进屋子里时,老华伯正靠在被他打入一颗子弹的柱子上,人们把他牢牢地绑在那上面了。老华伯没有低下眼睛,而是厚颜无耻地睁大眼睛望着我们。我过去对他太好、太宽容了!由于他年事已高,我当时对他很尊重,而现在他这副样子简直让我感到恶心!我们的人讨论了他应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因为我刚一进去,皮特·霍尔贝斯便对我说:

“他不仅是贼,而且还是一名危险的刺客,必须得把他绞死!”

“他是向老铁手开枪,”温内图反驳说,“所以应该由老铁手来说,应该怎样处置他。”

“是的,他是属于我的,我有资格处置他。今天夜里就把他吊在这根柱子上,明天早上我将对他作出判决。”

“要判就马上判!”刺客咬牙切齿地说,“往我脑袋上来一枪吧,然后你好充当虔诚的牧羊人,为我失去可怜的灵魂啜泣和祈祷!”

我没有回答,转过身去不再理睬他。芬内尔离开了,他打算派他的牛仔继续搜索逃跑的盗贼。他们骑着马在周围的地带跑了一整夜,然而没有找到一个盗贼。完全可以想象,我们这一夜只睡了一小会儿,所以第二天几乎天还没亮,我们便已经离开了宿营地。老华伯显得很活跃,似乎绑在柱子上过夜并没有使他感到任何不适。当我们吃早餐时,他无拘无束地望着我们,就好像丝毫不存在对他不利的情况,而且,就好像他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似的。这激怒了芬内尔,他怒不可遏地呵斥他道:

“我这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人!过去他每次来我的农场,我一向都很尊敬他,因为他有这么大的年纪了;但是现在,我主张按照大草原上的法规处置他,盗马贼和刺客应该绞死。就让他滚到坟墓里去吧,何况他的一只脚早已经踏进去了!”

这时,老华伯嘲讽地对着他嘟哝道:

“用不着您为我的坟墓操心!我这副僵尸是否又能活上几年,还是它现在已经在坟墓里腐烂了,这对于我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差别;我对此不屑一顾!”

对于他这番话我们气得忿然不能自抑。

“什么人呐!”特里斯柯夫喊道,“他只配得到一根绞索,仅此而已。快宣布对他的判决吧,先生!我们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是的,我会宣布的;但不需要你们执行,”我回答说。“生存、还是死亡,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上帝也许会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得知,生命的每一秒钟所具有的价值,是世界上所有的财富都不可能买到的。这个人将为延长他生命的每一分钟而呻吟;当死神的拳头终于使他的躯体缩成一团时,他会哭号着请求宽恕他的罪行!”

我给他松了绑,把他从柱子上放了下来。他一边站在那里伸展着麻木的胳膊,一边用疑惑的目光注视着我。

“你可以走啦!”我说。

“啊,我自由了?”

“是的。”

他突然爆发出一阵嘲讽的笑声,叫喊道:

“真跟圣经上写的一样:以德报怨。您是一位模范的基督徒,老铁手先生!不过,您这一套对于我不起任何作用。扮演一位好心的牧羊人、放走罪恶的羔羊,这虽然十分令人感动,但却打动不了我的心。再见!假如我们再一次见面,那将会以一种跟现在截然不同的方式!”

他昂首阔步地走了。他最后一句话很快便兑现了!我们又见到了他,是的,以另一种方式,这时他的情况跟过去多么不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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