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的,对的,先生。我请求得到您的一绺头发。”

尽管她说得十分肯定,可我仍然觉得难以相信。我的头发,而且要一绺!真可笑!我有一头浓密得像原始森林一样的头发,非常密,而且每一根头发都很粗壮。现在这位善良的辛克妈妈居然请求我给她一绺头发!她把我的惊愕当成同意了,于是连忙跑去拿剪刀。

“好了,我可以动手了吗?”然后她问,她的目光在我的脑袋上扫来扫去,寻找着她该下剪子的地方。

“行,如果您的确是认真的,辛克妈妈,那么您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

我低下头,这个渴望得到我的头发的老人——因为她已经60多岁了——用她的手指捋着我的头发检验了一番,她发现了这片森林里最稠密的一块地方,接着用剪刀在灌木丛里剪起来——咯吱咯吱咯吱!听起来很像剪玻璃丝发出的声音。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头发,她得意洋洋地把头发举到我的面前,说:

“衷心地感谢您,先生!您的这绺头发我将保存到一个装饰盒里,并展示给每位想看的客人看。”

她高兴得脸上放光,而我的脸可截然相反,因为拿在她手里的不是一绺头发,也不是一束头发,而是一把头发,人们都可以用它们做一枝粗大的毛笔了。一个装饰盒!表达得倒挺秀气!即使把这些头发放到一个大罐头盒里,恐怕也会把罐头盒塞得满满的,任何其他东西都放不进去了。我惊慌地用手摸了摸被剪刀剪过的地方,这块地方已经变得光秃秃的;我感觉这块秃顶有5马克银币那么大。这个可怕的辛克妈妈!我马上把帽子罩在脑袋上,从此,我再也没让人从我的脑袋上剪下过一撮头发,无论是谁!

在遭受到这种损失后,我和正直的女店主告别变得比当初容易多了。我上了汽船,找到一个僻静的座位,这样我就可以不受干扰,并且不引人注意地做一次平面几何的调查,看看剪去多少头发便可以使一个好斗的西部人变成一个温和的秃头。

我们乘坐的船可不是人们一提到密西西比河或密苏里河上的航行时想到的那种浮在水上的宫殿,我们乘坐的是一种笨重的邮政船,不断喘息着的发动机只能拖着它缓慢地向前行驶。我们用了整整五天的时间才到托皮卡,一到了那里,我便立即到彼得·雷布伦的小酒店打听老枪手的消息。他三天前到过这家小酒店。我们为特里斯柯夫找到一匹好马,然后继续赶路,我们踏上了雷帕布利干河沿岸的“翻滚的”大草原。堪萨斯的东部是连绵起伏的丘陵地带,一眼望去,就如同是一片波涛翻滚的海洋,所以有了“翻滚的大草原”的说法。

第二天傍晚,我们抵达芬内尔的农场。这之前,我们先到了牧场,牧场上有许多牛仔,他们看守着一群又一群的牲畜,我们向他们询问了农场的位置。芬内尔是一位友好热情的男人,虽然一开始他用一种不信任的目光打量着我们,但是后来我一提到老枪手的名字时,他立即邀请我们进去作客。

“我没有立刻表示欢迎你们,您不必对此感到惊讶,”他说,“因为到农场来的什么人都有。前天就有七个家伙在我这里露宿,我殷勤地招待他们;可他们清早离开后我发现,我最好的马中少了七匹。我派人去追他们,但是没能追上,因为他们走得太远了,况且他们骑的又是从我这里偷走的最好的马。”

他把这伙人向我描述了一番,我们坚信不疑,这是“将军”、托比·斯宾塞以及另外五个同伙。老枪手在农场过了一夜。我们决定也在这里过夜。

我们不愿呆在屋子里,宁愿呆在外面,于是搬了几把椅子和一张桌子出来。我们坐在房前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我们给马卸了鞍,任它们在一旁吃草;在远处,牛仔们正跑来跑去追赶着牧群,把它们集中到一起过夜。一个骑手骑在疾驰的马上从左边飞奔而来,并直接冲向农场的房子,他身后飘着一团白色的东西,好像是一束蓬乱的长发。我不由自主地马上想到了老华伯。

“啊,他来啦!”芬内尔说,“你们现在可以认识一个极为奇特的人,他在过去的年代非常有名,人们称他为‘牛仔之王’。”

“嗬!”温内图喊了一声。

“这个人是您的农场雇用的吗,芬内尔先生?”

“不是。他今天中午才带着一小伙西部人到达这里。他跟他们在外面的灌木丛旁露宿,明天就要骑马离开这里。他已经90多岁了,可是他坐在马鞍子上的那副样子还像是一个小伙子。你们瞧,他到啦!”

是的,他到了。他过来时根本没注意看我们一眼,他一直冲到我们跟前,然后勒住马打算跳下来时,他才完全抬起眼睛看到了我们。他立刻用右脚踏上马镫,叫道:

“真是见了一千次鬼!老铁手和温内图!芬内尔先生,这些家伙今天留在这里吗?”

“是啊。”芬内尔惊异地回答。

“那我们走。哪儿有这些无赖,哪儿就没有诚实人呆的地方。再见!”

他一勒马掉转过身,立即又飞奔而去。农场主不仅对老人的态度、而且更对老人喊出的这两个名字感到惊奇不已。

“先生,您是老铁手?这位红皮肤的先生就是阿帕奇人的酋长温内图?”

“是的,芬内尔先生。”

“为什么你们不早点儿告诉我呢?那样我就会用完全不同的方式接待你们。”

“我们是跟所有的人完全一样的人。我们并不要求得到比其他人更多更好的东西。”

“可能吧!不过,我想怎样招待你们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会告诉我的妻子,让她知道她照料的是什么样的客人。”

他走进房子里。温内图一直用眼睛盯着仍然能够看到老华伯的白发飘扬的地方。

“他的目光里充满了仇恨和报复的欲望,”温内图说,“老华伯刚才说,他走了。可他今天夜里一定还会回来,温内图和他的白人兄弟要小心才行。”

芬内尔先生又出来时我们还没有吃完饭,他把肉、面包、碟子……总之,他把摆在我们面前的所有的东西统统归到一堆儿,然后说:

“先生们请休息一会儿!我的妻子在里面又开了一桌,请你们不要拒绝我,让我高兴高兴,让我向你们表示一下,我多么欢迎各位的光临!”

想反对也不行了,他是一番好意,我们只好由着他。当他的妻子请我们进去后,我们看到,一个农场——这个农场到离最近的城市也有两天的行程——所能提供的美味佳肴已经统统摆到了桌子上。于是,我们又得重新开始吃晚饭,这第二次吃的晚饭丰盛多了。我们一边吃一边向我们的主人解释,老华伯表现出的那种让他颇为感到奇怪的态度,我们给他讲了老华伯偷盗武器和受惩罚的事。尽管如此,他仍然不理解这个老“牛仔之王”为什么那么怒气冲冲的。其实老华伯完全有理由感谢我们,因为我们当时对他非常仁慈,他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尽管他参与了偷枪事件,还把“将军”带到血狐狸的家里。

在我们吃饭的时候天渐渐黑了下来。我们很担心我们的马,我们把我们的忧虑告诉了农场主。他向我们建议说:

“如果是因为老华伯和他那伙人的缘故,你们不愿意让你们的马留在外面过夜,那么,我们可以把马拴到我的房子后面的仓库里。我将为它们提供饮用水和上好的饲料。仓库有一面是敞开的,虽然无法上锁,可我会安排一个信得过的人看守。”

“至于说到这方面,”我说,“我们还是更加相信我们自己,我们将轮流值班看守,首先是皮特·霍尔贝斯,然后是迪克·哈默杜尔,接下来是我,最后是温内图,每个人看守两个小时。”

“好吧!你们睡在隔壁的屋子里,我让人为你们铺好床,你们尽管放心,保证你们不会受到阴险的袭击。另外,外面牧场上我还有足够的牛仔,他们也可以帮着留意一下。”

我们的马被安顿到仓库里,皮特·霍尔贝斯出去站岗。我们其他的人留在屋子里坐在桌子周围聊天。我们还不感到累,芬内尔促使我们从一个故事讲到另一个故事;他非常想尽可能多听听我们的经历。大腹便便的迪克在描述他丰富多彩的生活中的个别情节时,他那诙谐的方式特别使芬内尔和他的妻子感到开心。

两个钟头之后,迪克出去换下了皮特·霍尔贝斯。皮特·霍尔贝斯告诉我们周围非常安静,他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现象。又一个小时过去了。我讲述了在北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一个拉普兰人的帐篷里的一次有趣的经历,这时我只注意到听众的一张张笑脸,突然温内图抓住我的衣领并用力把我拉向一边,使我差一点儿从椅子上跌下来。“嘿,有一枝枪!”他指着窗户大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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