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开始乘汽艇游湖,而不是宫里别致的游船。太后具有艺术眼光而观点保守,对老式的游船当然是喜欢的;但她也很聪明’,懂得别的交通工具的好处,没有偏见。事实上,她是很喜欢试用新东西的。当昼长夜短、暖风和煦、荷花绕着湖心开放时,她爱乘游船;但一到白昼短、天气凉,一到荷花已谢时,她兜风时就用汽艇了。她现在对它的速度快、噪音大似乎也喜欢上了,就像以前喜欢游船的四平八稳一样。汽艇上她的宝座在船头上,高高地处于船舱之外,而公主、女官们就在船舱里坐着。风景和新鲜空气对太后来说是不可一时或缺的,她从不到里面去。布置豪华、有沙发茶几的船舱内坐的是皇后和女官们。
我们乘汽艇第一次游湖时,它好像并不完全听司机的使唤,没过多久就在近岛处一个水生植物地里搁浅了。发现汽艇无法再前进,即使蒸汽开足也不行之后,太监们惊恐万状。司机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太后命令司机倒车,司机试着这么做了,但汽艇并未马上动起来。公主、太监们惊慌失措,可是太后漠然置之,对他们为她的安全担心感到好笑。她说就是得走上岛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弄坏双鞋罢了。汽艇终于发动起来之后,总管太监怕再出故障,想让司机返航,可是太后不听,坚持要完成原先的计划。我们又经历了几次故障,最后汽艇搁浅了,司机的努力和额外再增加蒸汽都不再有效。太后的情绪一点没受影响,她吩咐把她的游船停靠在旁边,我们大家都“转船”了。这次兜风是按太后的计划结束的,不过不是在汽艇上,而是在游船上。她这么聪明的人是不会不利用任何方便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的,她也聪明地知道,等不到她决定用哪一种,这些目的就可以以这种或那种手段达到了。
中国皇帝以中国人通常的那种宽容——中国人在宗教信仰方面是世界上最最宽容的人民——成为中国的宗教领袖,并非仅仅是一种宗教的首领,而是中国所有的宗教的首领。作为皇帝,他是天的总祭司,是佛教、道教的祭司长,当然,也是儒教徒,不过这与其说是宗教还不如说是哲学。但尽管是哲学,儒教徒还是要举行一些固定的仪式和典礼。不同宗教的所有重大仪式都在宫内的寺庙之中完完全全一视同仁地以同样隆重的方式进行。不论这皇帝的个人倾向如何,而且他当然也有他的偏好,但这些仪式他全部都参加的。不过正式、公开的宗教活动仅限于对天地的崇拜,他每年在北京的天坛公开祭扫一次。
我们第一次乘汽艇游湖而乘太后的游船回来那天下午,山顶建有万佛寺的那座山山脚下的庙里有次精采的纪念孔子的仪式。孔子是大圣人,他的哲学指导中国人的法律与生活近2500年。虽然他像柏拉图一样是个哲学家,却不乏知音,他的教导在中国被上层阶级和普通民众一致遵循。他不是宗教领袖而是伦理学教师,虽说有许多庙是为纪念他而建造起来的,但它们类似于科学纪念堂,与神无关。这些庙中既无孔子也无其他圣人的像,是标标准准的纪念堂,装修上没有一丝一毫教堂气。《论语》中的引语写在卷轴上,刻在木上,凿在石上,这些装饰的不仅是庙里面的墙壁,就是外面庭院和廊子的墙上也所在都有。在一般庙宇放供桌的地方,是一个朴素的带牌位的红漆神龛,牌位上题着金字:“大成至圣先师之位”。两边是同样的神龛,竖着另外四位圣人的牌位,其中之一是孟子。半年一度的祭奠是纪念作为伦理学教师、睿智的哲学家以及圣人的孔子的。宫中这次祭奠礼式上,主持者和参与者一律盛服。为纪念孔子宣读了一篇表文,夹杂着音乐和颂歌。后者是有节奏的诗句,包括一些孔子谆谆诲人的真理。一个供桌前放了张龙书案,用以摆供品。牲牢毕具,香烟绦绕,乐声四合。供桌上放满了香炉以及漂亮的花瓶、珍稀的古铜碗,洋溢着花香和果香。前面的龙书案上供着小米和酒肉。高台前放着高高的楼空铁黄灯,里面烧着巨大的松树疙瘩,高台上是供桌,被正方形技形银烛台上高高的蜡烛照得很好看。庙门前的庭院以及四周的建筑物都挂了漂亮的彩绘灯笼。
太后、皇上以及皇后和女官们穿着盛装,被太监、大臣们簇拥着用.成一长队隆重地从太后的御座房通过长廊向庙走来。缓慢的击鼓声伴随着他们一步步走近。他们到达庙里之后石板地上就为太后、皇上和皇后放好了三个黄垫子,还为女官们准备了红的。音乐声很有节奏感,皇上和太后跪下拜了三拜,皇后和女官们也是如此。大臣以及其他参与者跪在外面的院子里。跪拜结束之后,就有一张黄缎椅为太后送了来。接下来的仪式中她都是坐着的,而皇上、皇后和女官们在整个过程中自始至终站着。全过程包括主持者的几次跪拜俯伏和一次以隆重、虔敬的神态移动龙书案上的祭品。司仪看着一个长长的卷轴宣读表文,表文读完之后被放人供桌上一个盒子之内。仪式的第一部分在庙中进行,然后祭奠者们来到院子里,吟诵了那6首颂歌,再重新跪拜。我对这些颂歌懂得不多,也无法让人完完全全地翻译出来供我了解其中的意思。它们全都是一样长短的,都称颂了孔子,名为《太平调》。颂歌全都吟诵完毕之后,全部祭品被每样抽取一点,与书写着表文的卷轴一起放进了外庭正中那尊巨大的铁香炉里,由总主持点上了火,而作为祭品的几坛酒中,也有一坛被浇进了火里。
我没想到要和太后、皇上以及女官们一起进入庙内,可是当我们到达庙门口时,皇后一手把我拽了进去。她们似乎意识到我喜欢看这些仪式,也充分理解我的对其中任何一项都不积极参与。我从不跟她们一起下跪,可我崇敬地倾听颂歌的吟诵和表文的宣读,我的举止行动跟我参加任何宗教活动时一样,这她们似乎是很感激的。
一切结束之后,太后要我到供桌前去仔细看看那些珍稀的青铜摆设以及枝形烛台等等。她们对我解释道那篇宣读过的表文被烧了,因为念过之后它的任务就完成了,而用一篇文章烧成的灰来祭奠孔子这位伟大的哲学家是非常合适的。事情完成之后,太后和皇上下旨将船停靠到平台(就是仪式的最后部分进行的地方)脚下,我们取道湖上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