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开始了庆贺皇帝陛下诞辰的准备工作。这庆典并非在他出生的周年那天,而是提前了两天。皇上真正的诞辰的3天之后是他秋祭祖先的日子,而秋祭之前必须严格地斋戒3天。鉴于一边斋戒一边完成皇上诞辰所规定的典礼是不可能的,祝寿就不得不提前。所以当时垂帘听政的两宫太后发下一道诏书,将皇上诞辰的庆典向前挪了两天。因为祭祖的日子是不可改变的——祭祖祖宗是中国最神圣的义务,被严格和虔诚地遵守着。即使中国皇帝,在他前任死后的两年之内也不得祝寿,中国的慎终追远就是这么严格。

我知道这些庆祝活动期间画画是不可能的,心想看来得回美国公使馆去了,万万没料到竟会被邀请来参加这一迄今任何外国也没有见过的庆典。皇上生日的一周之前,一次我们和太后一起散步时,她把我叫到身旁,说皇上诞辰的庆典将在下周进行,邀请我留在宫中参加这些活动。我对她这一好意的恩宠表示自然是大喜过望,很高兴能有机会对伴随着这些隆重庆祝的东方式铺张和气派一饱眼福。

届时将有精彩的戏剧表演、眼花绦乱的焰火和张灯结彩,以及许许多多其他的盛大场面。宫廷的戏班子已经开始排练专为这一庆典而写的诗歌和剧本,太监们接连不断地来来去去,给太后带来工匠和画家遵照她的设计制作的某个布景或舞台造型的模型,或是请求进一步指示。准备贺诗的文学士呈递上他们的手稿,以便她作出判断和提供修改的意见。她全面兼顾每一个细节,似乎是兴致勃勃,满心希望一切都顺顺当当。

皇上诞辰的4天之前,庆寿活动以戏台上的喜庆表演拉开了帷幕。亭台楼阁、庭院花园,一天比一天装饰得华丽。在主要几个庭院里,大套大套的青铜器被翻了出来做摆设,都是只有这种盛大的场合才使用的古代乐器。因为在中国,所有典礼,官方的和宗教的,没有不用到音乐的。这些奇异的乐器有悬挂着三角形编磐的华美的青铜架,有编钟的精雕细琢的支架,有大“三角铁”,有铸造得奇异而漂亮的大型平锣,有带精美的青铜框的大鼓,有文饰极美的搏钟,以及许许多多仅仅用于中国帝后正式的盛大游行的古雅乐器。

宫内不同建筑物倾斜、突出、上翻的屋顶装饰着各色绸飘带结扎而成的奇特的玫瑰形花边,长约两英尺。色彩以明黄和大红为主,也用了些别的颜色加以烘托。

正中门外的大广场上摆满了形同帐篷、边上围着厚厚的幕布的黄缎大伞。这种伞中国所有的喜庆活动都用,通常都是红的;当然,皇上诞辰时所用的是明黄的,还绣了丰富的象征性图案。奉献给皇上的寿礼每天从这个庞大的帝国的四面八方送来,虽说一切自有很好的指挥系统调度着,可还是免不了造成很大的混乱。

最后就有了这首次戏台上的喜庆表演。太后几乎成天呆在她的包厢里,监督着一切细节,时不时地差一名手下的太监去台上传达她关于某句台词怎么说、某个姿势怎么摆的旨意。喜庆表演的那天,她邀请宫中所有女官都去戏楼所在的院子里用午餐,这是我到来之后的第一次。太后在御包厢里午餐毕,然后传旨将我们的饭菜送到院子里,那里的餐桌已经摆好,排场之隆重和气派不下于在宫室之内。

颐和园中绝大多数大庭院都竖着遮蔽太阳的席编屋顶。这些席编屋顶使满是鲜花的院子成了清凉宜的户外雅座。宫里的席棚简直可说是艺术品。高高的柱子表面画着喜庆的图案,高出庭院四周房子的屋顶二三十英尺,支撑着顶上的横梁,而横梁的表面也是鲜艳的彩绘。顶梁之上铺着一条条只有中国才拿手的漂亮的席子。席帘从席棚顶上垂下来,与宫室的屋顶持平。这些垂在旁边的席帘与大部分席编屋顶一样,是活动的,可以用装在支撑的柱子上的滑轮和索子开关。整个结构,支撑的柱子加上横梁,都是以与横梁颜色相同的绳索结扎起来的,没有用一枚钉子。席棚6月搭起,9月拆去。

皇上诞辰之前的一周,宫里每天有新来的贵妇——远来的宗室成员,以及品级够得上亲自前来祝寿的满族贵族的妻子和女儿。皇后从不忘记把我介绍给她们。外国出现在中国宫廷要比中国出现在欧洲宫廷稀罕得多,而且这常常是这些公主们第一回见到外国,但她们普遍都有礼貌甚至亲切,对我的服装和习惯从不显示出一丝一毫的少见多怪。如果一个中国到了欧洲宫廷,或者到了我们的白宫,我就不敢保证他会被所有的,甚至佣,如此体贴地对待。那段时间之中宫里还有几个孩子,他们对待“洋女”也是很有教养的。

我们在戏楼那个院子里的第一次午餐之后,待到当天的表演结束、演员离去,我走近戏楼的舞台,开始兴致勃勃地仔细观察它的结构和装备。戏楼高出地面约12英尺,主要的一层高度与御包厢相仿。它包括三层和一个地窖。地窖用于舞台上使用的那很少几件布景,移动布景的简单机械也在那里操纵。舞台像古希腊的剧场一样,也是三面敞开的,演员出来扮角色说话,从左边上场,从右边下场。

我观察戏楼的结构时,太后在她的包厢里,但她显然注意到了我的行动,因为只过了一会儿太监就大开了玻璃门,她走下御包厢的台阶,穿过院子向我这儿走来。她问我要不要上台去参观一下整幢建筑,看看仔细,又说道:“没准你以后再没眼福见到好的中国戏楼了。”她亲自登上院子里上舞台的台阶,要我跟在她后面。

舞台约25英尺见方,向院子中间突出,上面有顶,三面敞开。第四面有门和帷幕,供演员上下场之用。中国没有女演员,女的角色由男扮演,而且扮演得相当出色,所以当听说戏中没有女演员时,我显得十分惊讶。舞台后面坐着乐师,中国所有的戏剧表演都有他们参加。

太后亲自领着我们穿过舞台,来到布景后面。我在那里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些皇上诞辰那天将用于游行的彩车,全都是太后设计的。我们看过彩车之后,太后建议我最好参观一下上面两层。这两层在中国的戏院里并未流行,就是其他宫里的戏楼也只不过一层。上第二层、由此再上第三层的楼梯都在布景后面。这上面两层舞台用于特殊场面和舞台造型,供某些演员叠罗汉、念台词,并装有特殊表演时所用的地板门和滑轮。太后亲自走上去,带着我参观这两层舞台。她踏在陡峭难行的楼梯上显得跟我一样轻松、矫健,可我穿的是舒适的欧洲皮鞋,而她脚下正中央还有着六英寸高的满式鞋底,走路一定像踩高跷一样。

太后和任何满族贵妇都未缠过足,缠足的风俗流行的时间是在满洲征服中国之前。满族采用了汉的许多礼仪和风俗习惯,但满族妇女依然保留了她们的独立性。即使主中原250余年后的今天,她们穿的仍然是自己的家乡装束,这与汉族妇女完全不同。她们头发的样式仍然是生动别致的满式。她们不但从未缠足,而且对缠足之惊恐并不亚于欧洲。满族贵妇也不受汉族妇女所受的那种僵化的社会习俗的束缚。她们受到的限制比任何其他的东方妇女都小,而享受的个自由却多。事实上,满族妇女之于其他的东方妇女,就像现代的美国妇女之于她们的欧洲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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