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债权人贴出宣布扣押欠债人动产的告示可保留六个星期。当时债权人被称作“英国人”。
“你这身打扮是男爵送你的吗?”
“不,这还是侏儒留给我的呢……我真倒霉,亲爱的!那人脸色腊黄,我还以为他不出十个月就要死了呢。可是,嘿,他强壮得像一头牛。对那些自称生肝病的人,都不能相信……我不想再听别人提起‘肝’字了[注]。我太相信别人的诚意了……。这个诛儒坑了我,他没写遗嘱就断了气。他家里的人像赶瘟神一样把我扫地出门。所以,我这回对这个胖子说:‘你付双份钱吧!’你们叫我贞德,真是叫对了,因为我丢了英国!而且我可能也会被烧死。”
[注]此处为文字游戏:法文foie(肝)与foi(相信)发音相同。
“被爱情烧死!”杜莉亚说。
“活活烧死!”艾丝苔回答。这句话使她陷人了沉思。
男爵听了这些粗俗无聊的话呵呵大笑,然而他并不都能立刻理解,因此他的笑声就像被遗忘的礼花,一阵烟火过后,礼花才出现。
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某个圈子里,每个圈子里的人都有同等程度的好奇心。第二天,艾丝苔归来的事成了歌剧院后台的新闻。下午从两点到四点,所有去香榭丽舍大街散步的巴黎人都认出了“电鳐”,最终知道了这个德·纽沁根男爵的热恋对象。
“你知道吗?”在歌剧院观众休息室里,勃隆代对德·马尔赛说,“那天我们在这里认出‘电鳐’是小鲁邦普雷的情妇后,第二天她便失踪了。”
在巴黎,跟在外省一样,什么事情都会被人知晓。耶路撒冷街的侦探不如交际场合的侦探机灵。在交际场合,人人都在不知不觉地互相侦察。所以,卡洛斯早就料到吕西安在泰布街时和离开泰布街后他的地位会遇到什么危险。
没有比杜·瓦诺布尔夫人当时的处境更为可怕了,用“落难”两字来形容真是恰如其分。这类女人过着无忧无虑,挥霍奢靡的生活时,不会去考虑自己的前途。在这个远比人们想象更为可笑而轻浮的特殊世界里,只有那些姿色平常,并非天生丽质,缺乏青春常驻和惹人注目的美,那些只能叫一时心血来潮的男人爱上的女人,才会想到自己人老珠黄后怎么办,才会去积攒一点钱: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没有预见。“你搞固定收人,是担心自己变丑吧?……”这是弗洛丽娜对玛丽文特说的一句话,它能使人理解这种挥金如土的一个原因。如果碰上一个投机商最后自杀了,或者一个浪荡公子最后把钱花光了,这些女人转瞬间就会从骄奢淫逸的富贵生活堕入贫困的深渊。她们于是便投入女脂粉商的怀抱,用低价卖掉精致的首饰,向人家借债,主要是为了维持表面奢华,以便重新找回失去的东西:用之不竭的钱筐子。她们这种不稳定的生活充分说明与人建立私情的重要性。这种私情实际上几乎都有人牵线,就像亚细亚把纽沁根和艾丝苔“撮合”(这又是她们的一个专用词语)在一起那样。因此,那些熟悉巴黎的人,在香榭丽舍大街这个变幻不停、喧嚣纷繁的市场上,曾经见过某个女士身着华丽服装坐在令人惊羡的高级马车上,而一年或六个月后,又见她坐出租马车,他们就完全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掉入圣贝拉日监狱后,要善于再跳进布洛涅森林。”弗洛丽娜在谈到德·波尔当杜埃小子爵时,笑着对勃隆代这样说[注]。一些机灵的女子从来不去冒这种大起大落的险。她们藏身在那些连家具一起出租的下等旅馆里,过着困顿的生活,来补赎往日挥霍浪费的罪过,就像旅行者在某个沙漠中迷途后要受这种罪一样,但是她们没有丝毫节俭的愿望。她们到化妆舞会上碰运气,去外省旅行,在天气晴朗的日子穿上漂亮的衣眼到大街上抛头露面。此外,她们之间还有那种被社会摈弃的阶层中所显示的互相照应的精神。一个幸运的女人会这样思忖:“到下星期天,我也会落到这样的地步。”她救助一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