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洛埃走后,只剩下嘉莉一个人.她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几乎不明白怎么回事.她只知道他怒冲冲地走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始想,他是否还会回来.当然不是现在,而是以后还会不会回来.外面暮色已浓.她打量着房间,很奇怪这些房间今天为什么给人异样的感觉.她走到梳妆台前,划了根火柴,点亮了煤气灯.然后她走到摇椅边,坐下来思索.
好一会儿她才能集中思想.可是她一集中思想,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现在孤身一人,假如杜洛埃不回来怎么办呢?假如她再也听不到他的消息呢?这些漂亮的房间不能久住,她将不得不搬出去.
应该指出的是,她一次也没想到要求助于赫斯渥,这是应该赞扬的.每次想到他都给她带来伤心.悔恨和痛苦.说实话,这事足以证明人类的邪恶.这证据让她大为震惊和害怕.他会不动声色地把她骗了,连眼皮也不眨一下.她差一点落入更糟糕的境地.然而她不能把他的音容笑貌从脑海里驱除出去.只有这一点似乎太奇怪太糟糕了,因为这不符合她现在对他的看法和情感.
但她现在孑然一身.这一点在目前是首当其冲的问题.怎么办呢?她是不是该出外重新工作呢?是不是要在商业区首先找起呢?上舞台演戏!嗯,对.杜洛埃讲到过这一点.有没有希望当个演员呢?她在摇椅里摇来摇去,陷入深思,各种思绪纷至沓来.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了,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她还没有吃一点东西,然而她们坐在那里,心里反复掂量.
她想起自己肚子饿了,就到后房的小柜跟前,那里还留着早饭吃剩下的一点食物.她忧心忡忡地打量着这些食物.食物现在比以往来得重要.
吃着饭的时候,她开始考虑她还有多少钱.她想到这问题非常重要,就立刻去找她的钱包.钱包在梳妆台上,里面有7块钱的钞票,还有一些零钱.想到只有这么一点钱,她心里很沮丧.不过想起这个月的房租已经付过了,她心里又高兴起来.她还想到如果她刚才真的离家出走了,现在的境遇又会怎么样.这么一比,她感到眼下的处境还不算太糟,至少她还有点时间,也许以后一切又会好起来的.
杜洛埃走了,但是这又怎么样呢?他并不像是真生气,他只是装出一副恼怒的样子.他会回来的……他会的,这是理所当然的.他的手杖还留在角落里,这儿还有他的一个衬衫领子.他的薄大衣也还留在衣橱里.她四处看着,用看到的这样那样的东西宽慰自己.但是随后她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如果他真的回来了,那又会怎么样呢?
这个问题尽管没有前一个难题那样令她不安,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将不得不和他谈,向他解释.他会要她承认他没错.那样的话,和他继续生活在一起是不可能的.
星期五,嘉莉想起她和赫斯渥有个约会.她看着他们约会的那个小时一分分地过去,心里重新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受的灾难.她紧张不安,心里沉甸甸的,感到非采取行动不可.于是她穿上一件棕色的外衣,11点钟的时候出门,再度到商业区去碰运气,她必须找份工作.
12点钟的时候,天阴沉沉的像要下雨.1点钟时真的开始下雨了,这场雨使嘉莉只好回家,整天呆在家里.这场雨也使赫斯渥情绪低落,一整天闷闷不乐.第二天是星期六,许多商行只营业半天.天气和暖怡人,阳光灿烂.下了一晚的雨以后,树木和草坪显得分外青翠.她出门时,大群的麻雀在叽叽喳喳地欢唱.看着可爱的公园,她不由感到,对于那些衣食无忧的人来说,生活真是趣味盎然.她一再盼望会出现什么奇迹,让她保住迄今享有的那份舒适生活.当然,她这么想时,并不是想要杜洛埃或者他的钱,也不是想和赫斯渥再有什么瓜葛,只是渴望继续过原来那种心满意足无忧无虑的日子.因为毕竟这些日子生活是快乐的,至少比眼下不得不单枪匹马地出外闯荡谋生要快乐得多.
她来到商业区时,已经11点了,这一天的营业时间所剩不多了.她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上次在这个紧张苛刻的地区闯荡带来的痛苦仍记忆犹新,影响着她的情绪.她四处游荡,竭力使自己相信她正打定主意要找工作,同时却又感到似乎她不必那么急于找工作.找工作太为难了,她还有几天可拖.此外,她并不认为她真的已经面临自食其力的难题.不管怎么说,她现在的条件比那时强:她的外貌比以前漂亮.她现在衣服合体,举止大为改进.男人们……那些衣冠楚楚的男人们,以前坐在他们气派的写字间里,从光亮的铜栏杆后面冷淡地看着她,现在却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她的脸.她有几分感到了自己外貌的力量,心里沾沾自喜.但是这些并不足以使她感到完全自信.她要的并不是男人们的额外恩赐,而是合法正当地得到的工作.她有需求,但是任何男人也别指望用花言巧语或者小恩小惠来收买她.她要清清白白地自食其力.
“本店星期六下午1点打烊.”她正感到该进去问问有没有工作的时候,店门口的这个告示让她如释重负欣喜满意.这下她有了一个不去求职的借口.这样的招牌看多了,钟的指钟又已指到12点1刻,她就决定这一天再继续找工作是徒劳无益的.于是她就坐上一辆街车,到了林肯公园.这里总有不少值得观看的东西……花啦,动物啦,湖啦.她又宽慰自己,星期一她会早点起来找工作.再说,从现在到星期一这段时间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
星期天过去了,这一天充满着同样的疑虑,担忧,自我宽慰,和天知道还有些什么别的异想天开.每隔半小时,她就痛楚地想到该采取行动,而且必须立刻采取行动.这个念头像呼啸的鞭子梢抽打在身上.有的时候,她又会朝四周看看,安慰自己,事情还不算太糟……她一定能度过难关,安然无恙.这种时候她就会想起杜洛埃的建议,觉得在当演员方面,她也许会有一点机会.她决定第二天就去试试.
为此,星期一早上她早早起来,细细地穿着打扮了一番.她不知道这种求职该如何着手,但是她认为这事肯定和剧场有较为直接的关系.你只要去剧场向人打听一下,求见经理,然后向他申请一个职位.如果有空缺的话,你也许会被录用.至少他会指点你该如何申请.
她和这一类人从来没有打过交道,并不知道演艺圈里这些人的好色和诙谐.她只知道海尔先生担任的职务,但是由于她和他太太关系密切,她最不希望遇到的就是这位先生.
不过当时有一个剧场……芝加哥歌剧院,声誉甚隆,剧院经理大卫.艾.汉德生在当地很有一点名气.嘉莉在那里看过一两场精心排演的戏,还听人说起过这个戏院上演的好几出别的戏.她对汉德生本人一无所知,也不知道申请工作的方法.但是她本能地感到这个地方很可能找到工作,所以她在戏院附近留连转悠.最后她鼓起了勇气,步入堂皇气派的戏院大门.里面是金碧辉煌的大厅,墙上的镜框里陈列着时下走红的名角和剧照.再进去就是安静的售票处.可是她没有勇气再往前走了.一个著名的滑稽歌剧演员本周在这里公演,那种赫赫声名和豪华气派把她震住了.她不敢想象在这种高贵的地方能有她一席之地.想到自己如此狂妄,竟敢到这里来找工作,想到差一点让人粗暴地骂出来,她吓得几乎发抖.她只有勇气看看墙上那些争芳斗艳的剧照,就退了出来.在她看来,她这么溜出来再妙不过了.如果还想在这里找工作,就真是太愣头愣脑不自量力了.
这场小小的冒险,结束了她一天的求职努力.她又到别处去转转,不过现在只是从外面打量一番.她的脑子里记住了好些戏院的地理位置……其中最重要的有大歌剧院和麦克维加戏院,这两个戏院都很叫座……然后走开了.这一番经历让她重新意识到这些财大气粗的企业高不可攀,而她个人的资格照她自己看来实在太微不足道,无法得到社会的重视.这一来她的勇气和信心又一落千丈.
那天晚上海尔太太来看她.她坐在那里聊天,半天不走,所以嘉莉无暇去想自己的处境或者当天的运气.不过上床前,她坐了下来思考,心里充满了悲观的预感.杜洛埃还没有露面,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她已经从她那笔宝贵的钱里花掉了一块钱,用于吃饭和坐车.她的钱维持不了多久,这是明摆着的.此外她还没找到一点挣钱的门路.
在这种情况下她的思绪回到了凡布伦大街她姐姐那里.自从那天晚上出逃,她还没有见过她姐姐.她也想到了哥伦比亚城的老家,那些仿佛成了她永远无法重返的那个世界的一部分.她并不指望从那里得到庇护.她也想到赫斯渥,但是想到他,只给她带来悲伤.他竟会毫无顾忌地想要欺骗她,在她看来真是太残忍了.
到了星期二,她仍是左思右想举棋不定.前一天的失败经历使她无心无绪,并不急于出去找工作.但是她责备自己前一天太畏首畏尾了.于是她又出发重返芝加哥歌剧院,虽然她几乎没有勇气走近它.
但是她最后还是走到售票处去打听.
“你想见剧团经理还是戏院经理?”那个穿着华丽的售票员问道.嘉莉的美貌给他留下了好印象.
“我也不知道,”嘉莉回答.这个问题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不管怎样,你今天见不到戏院经理,”那个青年主动告诉她说,“他今天不在城里.”
他注意到她脸上困惑的表情,于是又问道:“你有什么事要见他?”
“我想问问是不是有空缺,”她答道.
“那你最好去见剧团经理,”他回答说.“不过他现在不在这里.”
“他什么时候会来?”嘉莉问道.这个消息让她稍微松了一口气.
“嗯,你也许在11点到12点之间可以找到他.2点以后他在这里.”
嘉莉向他道谢以后,就轻快她走了出来.那个年轻人还从装饰华丽的售票处边窗注视着她的背影.
“真漂亮,”他心里想道,于是开始想入非非,想象她对他屈尊俯就,让他不胜荣幸.
当时一家主要的喜剧团正在大歌剧院按合同进行演出.嘉莉来到这里求见剧团经理.她不知道这人并没有多大权力.如果有空缺,演员将从纽约派来,这一点她一无所知.
“他的办公室在楼上,”票房的一个人告诉她.
经理办公室里有几个人.有两个懒散地靠在窗口旁,另一个正在对坐在拉盖办公桌旁的人说话,那个坐着的就是经理.嘉莉心情忐忑地朝四周打量了一下,开始担心她必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求职.其中的两个人,就是靠窗口那两个,开始细细打量她.
“这一点我办不到,”那个经理正在说话.“富罗门先生有规定,不准来访者到后台去.不行,不行!”
嘉莉站在那里,怯怯地等着.旁边有椅子,但是没有人示意她坐下来.和经理谈话的那人垂头丧气地走了.那个大人物一本正经地看起面前的报纸来,仿佛那些报纸是他头等关心的事情.
“哈里斯,你看到今天早上《先驱报》上登的一则关于耐特.古德温的消息吗?”
“没有,”被问的那个人回答.“是关于什么的?”
“昨晚在胡利大戏院他作了一场精彩的幕前演说,你最好看一看.”
哈里斯伸手到桌子上找《先驱报》.
“你有什么事?”他问嘉莉,显然刚刚看到她.他以为是个来问他要免费戏票的.
嘉莉鼓起了全部勇气,其实充其量也没有多少勇气可言.她意识到自己是个新手,非遭到断然回绝不可.对这一点她深信不疑,所以她现在只想装出一副来向他请教的样子.
“你能告诉我怎么才能登台演戏吗?”说到底,这是求职的最佳办法.坐在椅子里的那人开始对她有几分感兴趣,她的直截了当的请求和说话方式很合他的心意.他露出了微笑,屋里其他人也微笑起来,不过那些人对他们的笑意稍加掩饰.
“我也不知道,”他厚颜无耻地打量着她.“你有过登台演出的经验吗?”
“有过一点,”嘉莉回答说.“我曾经在业余戏剧演出里演过一个角色.”
她想她必须稍微炫耀一下才能继续让他感兴趣.
“没有研究过舞台表演吧?”他说,装出一副煞有介事的神气,既是给嘉莉看的,也是给他的朋友们看的.
“没有,先生.”
“那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回答道,懒洋洋地朝椅背上一靠,她还站在他面前.“你为什么想要登台当演员?”
那个男人的放肆让她感到窘迫,但是对于他的得意的迷人笑容只能报以微笑.她回答说:
“我需要谋生.”
“噢,”他答道.他看上了她的匀称漂亮的外貌,感到兴许他可以和她结交一番.“这个理由不坏,是不是?不过,芝加哥不是达到你的目的的好地方.你应该到纽约去.那里机会更多一点.你在这里很难有机会开始演员生涯.”
嘉莉温柔地微微一笑,很感激他屈尊赐教,给她提供那么多忠告.他注意到她的微笑,但是对这个微笑作了略为不同的解释,认为自己有了一个调情的好机会.
“请坐,”他说着从桌子侧面把一把椅子往前拉了拉.他把声音压低,不让屋里另外两个人听见.那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相互眨了眨眼睛.
“喂,巴纳,我要走了,”其中一个突然离去,临走时对经理打了声招呼,“今天下午见.”
“好吧,”经理说.
留下的那人拿起一份报纸,像是要看报的样子.
“你想过要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经理轻声问.
“噢,没有,”嘉莉说,“刚开头什么角色都行.”
“我明白了,”他说.“你住在这个城里吗?”
“是的,先生.”
经理讨好地微笑着.
“你有没有试过当合唱队队员?”他拿出一副推心置腹讲悄悄话的神气.
嘉莉开始感到他的态度浮夸不自然.
“没有,”她说.
“大多数女孩子当演员都是那样开始的,”他继续说.“这是取得舞台经验的好办法.”
他用友好诱惑的目光看着她.
“这一点我原先没有想到.”
“这事很困难,”他继续说,“不过,你知道,机会总有的.”接着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怀表看了看.“我2点钟还有一个约会,”他说.“我现在得去吃午饭了.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吃饭吗?吃饭时我们可以继续谈谈.”
“噢,不用了,”嘉莉说,立刻明白了他的全部动机.“我自己也有一个约会.”
“那太遗憾了,”他说,意识到自己的邀请提出的时机略嫌早了一点,现在嘉莉要走了.“以后请再来.我也许会有点工作的消息.”
“谢谢,”她说着胆战心惊地走了出来.
“长得不错,是不是?”经理的伙伴说,他并没有听清楚经理玩的全部把戏.
“是啊,有几分姿色,”经理说道,痛心自己的把戏失败了.“不过她不会成为一个女明星.只能当个合唱队队员.”
这次小小的涉险几乎打消了她去芝加哥歌剧院拜访剧团经理的决心.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决定还是去一趟.这个经理是个较为严肃正派的人.他立即说,他们剧团没有空缺,而且似乎认为她的求职是愚蠢的.
“芝加哥不是初登舞台的地方,”他说.“你应该去纽约.”
但是她没有放弃登台的念头,又赶到麦克维加大戏院.可是到了那里她扑了一个空.那里正在上演《故居》这出戏.人们指点她求见的人却哪里也找不到.
这些小小的探险活动让她一直忙到4点.她已经精疲力尽想回家了.她觉得她该到别的地方再打听打听,但是迄今为止的结果太让她失望了.她坐上街车,3刻钟后到了奥登广场.但是她决定再坐下去,到西区邮局下车,她一向是从那里拿到赫斯渥的信的.那里已有一封信等着她,是星期六写的.她带着复杂的感情拆开信看了起来.信里充满着热情,对她的失约和随后的沉默万分苦恼,使得嘉莉心软了.他爱她,这一点是明摆着的.但是他作为有妇之夫竟敢爱她,这又太大逆不道了.她觉得这封信似乎该有个答复,因此决定写封回信,让他明白她已经知道他的婚姻状况,因此对他的欺骗行为理所当然地感到气愤.她要告诉他,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完结了.
一回到家,她就动手写信.这封信的措辞很费斟酌,这信太难写了.
“你不需要我来解释我为什么不来见你.”她在信里写道,“你怎么能这样欺骗我呢?你不该指望我还会和你来往.无论如何,我不会再和你来往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呢?”她一阵感情迸发又补充说,“你给我造成了你无法想象的痛苦.我希望你能克服对我的迷恋,我们不能再见面了.别了!”第二天早上她拿着信出门,在马路的转弯处不情愿地把信投进邮筒.因为她一直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写这封信.然后她坐上街车,去商业区.
现在是百货公司的淡季,不过人们倾听她的求职申请时态度非常关注,这是一般女孩子求职时得不到的关注.这当然是因为嘉莉模样齐整,楚楚动人.他们问她的仍是那些她早就熟悉的老问题:
“你会做些什么?你以前有过在零售商店工作的经历吗?你有没有经验?”
在商场,在西公司,和所有别的大百货公司,情况都大同小异.现在是淡季,她可以晚些时候来看看,那时他们也许会雇她的.
傍晚,当她精疲力竭垂头丧气地回到家时,她发现杜洛埃来过了.他的伞和薄大衣已经拿走了.她感到还少了些别的什么东西,但是不肯定.他并没有把所有的东西都拿走.
这么看来,他的离开已成定局,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她现在该怎么办呢?很显然,一两天之内,她又得像从前那样面对冷酷的世界了.她的衣服渐渐地又会变得破旧寒酸.她习惯地合起双手,富有表情地把手指紧紧按在一起.大滴泪珠在她眼中聚集,热泪滚下脸颊.她很孤单,孤单极了.
杜洛埃确实来过了.不过他来的心情和嘉莉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期望见到她在家,他将声称他是回来拿留下的衣服的.然后在离开以前,他将设法和她言归于好.
因此他来时,看到嘉莉不在家,感到很失望.他东摸摸西拿拿,希望她就在附近什么地方,快回来了.他一直竖起耳朵听着,期待着听到楼梯上传来她的脚步声.
当他这么等着时,他打算等她回来时要装出刚到家的样子,还要假装被她撞见很狼狈的样子.然后他就解释,他需要衣服所以回来的.他要瞧瞧眼下情况如何.
可是他等了又等,嘉莉一直没有回来.起初他在抽屉里胡乱地翻着,随时防备她回来.接着他又走到窗口去张望,最后他在摇椅里坐了下来.嘉莉迟迟未归.他开始焦急得坐立不安了,于是点着了一支雪茄.那以后,他在房间里来回踱着.他又朝窗外张望,发现乌云在聚集.他想起来3点钟还有一个约会,于是感到再等无益,就拿起了伞和薄大衣.不管怎样,他打算把这两样东西拿走.他希望这样能吓唬吓唬她.明天他会回来取别的东西,那时再看情况如何.
他起身离开时,对于没有见到她,心里确实很遗憾.墙上有一张她的小照,照片里的她穿着他第一次给她买的那件小外套,脸上带着近来已不常看到的忧愁渴望的表情.他确实被这照片打动了,用一种他身上很少见的深情,注视着照片里她的眼睛.
“你对不起我,嘉德,”他说,好像那照片就是她本人似的.
然后他走向门口,朝房间四周久久地打量了一眼,才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