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睡得很死的时候,没有人喜欢我们。我们遗漏了成功对付睡眠这件事,而这件事无论如何是我们人类的大事。熟睡之时,似乎有一种恼怒潜藏于我们的内心,潜藏在环绕我们的空气当中。说穿了,那是我们与自己争执不休,我们自己内心中的秘密的外交战争正在爆发。整整一天我拖着自己的双腿在大街上疲惫不堪。我的心灵已经缩成一个有形的棉花球那样大小.我是什么,我曾经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有一个明天么?我不知道。我仅仅知道自己没有睡觉,一阵阵犯困的迷糊横插进来,在我与自己保持的交谈中填入长长的空白。
呵,我是别人来享乐的大公园,是被这么多人理所当然来游玩的大花园,是永不知我的人们脚下那美妙的纵横大道!我处在两个无眠的夜晚之间,迟钝如从不敢多事的人,我所周旋之事是在一个关闭的梦境里苏醒和惊醒。
我是一所开着窗的房子,隐居于自身,畏怯而鬼鬼祟祟的幽灵使我堕入黑暗。我总是在隔壁的房间里,或者幽灵总是在隔壁的房间里,四周全是沙沙作响的大树。我彷徨不定并且寻找,而我寻找是因为我彷徨。我儿时的岁月挂着一件童用的诞裙站在我的面前。
在这一切过程当中,彷徨使我昏昏欲睡,像一片树叶飘入街头。最轻柔的风把我从大地吹起,就像近在眼前的黎明,我彷徨着穿越各种各样迎面而来的景观。我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我的双腿摇晃无力。因为我正在行走,所以我想要睡觉。我一直紧紧咬住嘴巴如同要在密封双唇。我是自己一次次彷徨的残骸。
不,我没有睡觉。但是,没有睡觉和不能睡觉的时候更好。我在这长久的随意之中是一个更为真实的自己,象征着灵魂的半醒状态,我身处其中并哄慰着自己。一些人看着我、似乎他们知道我,或者以为他们知道我。带着眼睛和眼皮的隐隐作痛,我感到自己也回看了他们一眼。但我并不想知道外部的世界。我所有的感觉都是疲倦,疲倦,完全的疲倦!
(193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