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
“要是那样,回来时再还你。”
德国人咬牙切齿,攥紧拳头,转身折回,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怒目而视道,“那么好吧!”然后气呼呼地走开去。
八月二十日。
离满洲里只有三小时的路程。钻进被窝,却难以成眠。心里期待着的,是日本看上去将是个什么样子。
清早三时,车抵满洲里。天色很暗,莫辨东西。我就这么果坐在火车里,不想起来走动。寻思道:日本的影响之波已延展到此地了吧?不过,比起势力范围一直要从波兰延展到此地的俄罗斯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谁都能在这里意识到这一点,在我看来,对之唯有保持沉默才显得得当。——我是现在才从一种思想的忧虑中感觉到了人类的命运。并且,这儿是无人之境。对主张应该由人来替换羊群,从而使这片土地变富裕的看法,有着各种反对意见,我附和这些反对意见,我打心眼里想在这片国境上,对日本的知识人谈谈这些神秘的想法。
在满洲里,前来领取我捎回的马拉松胶卷的男子抢先跑到我身边。
“有叫横光利一的吗?”叫唤着走进列车过道。
“我就是,”我说。
“您就是?马拉松胶卷在吗?”
“在。”
“那,就交给我吧。”他对拉在后头的其他人说。这个连句“您受累了”的话都不说,就想这么打发过去的男子,便是我此次归来第一个遇见的日本人吗?
“胶卷就带在身边,不过因为是受人之托的要紧之物,故而让我看看你们的名片。”我回答说。
于是,这一回,一位显得彬彬有礼的年青人递给我一枚《大每》报记者的名片。
“我是记者。十分感谢,一路辛苦了。我们刚从海拉尔坐飞机来,一路上一直下着大雨,今夜恐怕是赶不回去了,《朝日》那边也要麻烦了。”他说。
接下来,是我在国境上看到的奥运赛事。
“毫无疑问,日本是这个!”我想。欧洲的报纸连号外也没出。接着,身穿中国服装的特高课刑警跑来。
“我的情况你已知道,行李就这么放着好了,马上就要天亮了,没关系。这里绝对碰不到小偷,因为没处可逃。要是住处还没定下来,我带你去找。虽说没多少时间好休息的,可还是稍稍睡一觉的好,离发车还有八个小时,还有时间。”
对我说来,特高课不特高课的无所谓,只要是日本人,就比什么都让我放心。刑警领我出了车站。这刑警十分亲切温和。我不想揣度他的内在心思,是个很好奇的厚道人吧,不然,没什么特别原因,按理不会跑到远离故乡的满洲里来。
离开车站,朝阳朦朦胧胧照了过来。与大山一起前往住宿的地方。
“这儿有不少日本军人,可不是军人的普通日本人里边自杀的挺多,也不知怎么回事。”刑警觉得不可思议似地说道。
我头一次把国境上美丽得梦境似的大片起伏的野草看了个够。确实如此,这片给自杀者带来最后的幸福的土地,我想再也没有比它更美的地方了。没有一棵树木,能见到的,都是遮蔽在枯黄野草中的柔缓、低矮的重重山峦。明亮的光线。飞云流走。目不转睛凝视着山峦,会觉得天空和大地,在这无人之境,彼此押呢、悠闲地嬉戏着。不知何故,总觉得大地正流露出一抹处女羞涩般的表情。
朝阳渐渐升起来,原野越发显得美丽。不过,由于这块美丽的土地是国境,人在这里被剥夺了自由。这边的人不得观赏那边的美景,那边的人不得观赏这边的美,在此与彼之间,谁都不曾观赏过的美丽国境,则独自不断地延伸着。
“这是国境?”
“是的,呵,只好这么说。其实国境到底指哪一段并不清楚。”特高课的那位说道。对他,除了认定他职业上的忠实,便再也无可挑剔了,没有比他更出色的职业了。共勉吧,我觉得自己让他束缚住了,没了词语,我也像苏格拉底似的,敬重起国家法律来。
上午十时,前往哈尔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