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依莎尴尬地涨红了脸。

“那么,若热先生呢?他怎么样?谁也没有见过他。费里西达德太太好吗?”

“都挺好,若安娜姨妈,都挺好,别再说了!”塞巴斯蒂昂有点不耐烦了。

“看你这着急劲!……谁也不会把这姑娘吃了!……我的天!……”

露依莎笑了;她突然想到还没有人给费里西达德和若热送信,若热还在酒店呢。

塞巴斯蒂昂把她带到下面的书房里;由她来写,他想法送去;他挑了信纸,给笔蘸上墨水——自从知道她的不幸以来,塞巴斯蒂昂对她有求必应,殷勤有加。露依莎先把给若热的信写好。虽然心急如焚,但还是想到费里西达德那件袒胸连衣裙太扎眼,所以在给她的信后面又附上一句:“最好穿黑衣服,不要浓妆。不要袒胸和浅色衣服。”

露依莎走进家里,看见高乔人正在往外搬若安娜的行李。在走廊里就听见姑娘在厨房的楼梯上扯着粗嗓门对上面喊叫:

“我会收拾你!你早晚死在我手里!醉鬼!”

“猫头鹰!猫头鹰!”儒莉安娜在上面吼叫,“你滚到街上丢人现眼去吧!”

露依莎咬着嘴唇听着。这个家成了什么样子!成了市场!成了酒馆!

“等我抓住你!……”若安娜一面下楼一面喊,鼻音很重。

“滚出去!滚出去!你这头母猪!”儒莉安娜声音很尖。

露依莎叫住若安娜,低声说:

“若安娜,你不要到别人家去找活干。后天你就回来。”

儒莉安娜唱起“心上的信”,刺耳的声音里透着狂喜。

不一会儿,儒莉安娜下来了,干巴巴地说了一声“晚饭摆好了”。

露依莎没有回答。等那女人回到厨房,她才跑进餐厅,拿了面包、□桲果酱和一把餐刀回到屋里,把门关上——坐在放花盆架的角落里吃了晚饭。

6点钟一辆马车停在门前。大概是塞巴斯蒂昂!她亲自蹑手蹑脚地去开门。真的是他。只见他兴致勃勃,手里拿着帽子:把18号包厢的钥匙带来了……

“还有这个……”

原来是一束红山茶花,周围衬着紫罗兰。

“啊,塞巴斯蒂昂!”她怀着感谢的激情喃喃地说。

“有马车吗?”

“没有。”

“我派车来。8点,嗯?”

他走了,因为能为露依莎效劳而心满意足地走了。她用被泪水模糊了的眼光望着他走了。回到屋里,靠在窗前,望着他走了。“多好的人呀!”她心里想。她摆弄着这束花,闻了闻紫罗兰的香味,感到有他保护、有他关心是多么甜蜜、多么快活!

有人用指关节敲门。

“夫人不想吃晚饭了?”门外传来儒莉安娜不耐烦的声音。

“不吃了”

“好吧。”

还不到8点,费里西达德来了。看到她穿着黑色高领连衣裙,戴着绿宝石项链,露依莎心里踏实了。

“怎么回事呀?为什么让你破费呀?我能问问吗?”杰出的夫人马上兴高采烈地问。

一时心血来潮!若热到外边吃晚饭,她觉得非常孤单!……突然想起来去看戏。心里忍不住……两个人要到直布罗陀酒店去接若热。

“接到你的便条时我刚刚吃完晚饭。我想了一下……还想不来呢。”她坐下来,满心欢喜地理了理裙褶,“吃过晚饭胃里堵得慌!还好,我几乎没有吃什么!”

她问演什么戏。“《浮士德》?还好!包厢在哪边?18号。看不到王室的人了,可惜!……比那天晚上的位置更远一点!……”她站起身,在梳妆台前踱来踱去,不时照照镜子,理理刘海,整整镯子,拉一拉束胸衣,目光明亮。

一辆马车停在门前。

“马车来了!”她脸上乐开了花。

露依莎已经披上斗篷,正在戴手套。她看了看四周,心跳得厉害,眼睛里闪着炽热的光芒。不缺什么吧?费里西达德问道,包厢的钥匙?手绢?

“啊!我那束花!”露依莎叫道。

看到露依莎打扮停当要去剧院,儒莉安娜吃了一惊;她一声不响地点上灯,放肆地“光当”一声把门关上:

“真是不要脸!”

马车跑起来,费里西达德突然敲着车窗玻璃喊:

“等一等,停下!真可恨,我把折扇忘了!没有折扇我可不能去!车夫,停下!”

“晚了,亲爱的,用我的吧,给你!”露依莎急忙说。

一通喊叫搅动了费里西达德胃里的暧气,打嗝了!太好了,感谢上帝,赞美圣母,她打出嗝来了。

在希亚多下坡的时候,她非常高兴。黑压压的人群里有人指手划脚,在灯火辉煌的哈瓦那酒店门前看得更清楚。一辆辆马车朝驯马场那边飞驰,华丽的车灯一闪而过,照亮身穿佣人白长衫的人们。费里西达德把她那张兴奋的脸贴在车窗上,享受着橱窗里的灯光和冬天的空气,看到直布罗陀酒店穿红色裤子、手托帽子的侍者迎上来开车门,她更是高兴。

她们说要找若热。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望着台阶边上发出柔和的光亮的灯饰。

费里西达德饶有兴趣地看着“酒店的生活”,发现一个女熨衣工提着一篮子衣服进去了。后来又看到一位夫人,在她看来此人“长得不像样子”,却穿着晚礼服,下台阶时露出了一双白缎子圆头鞋。看到几个在马车旁经过的人向车里投来羡慕的目光,她笑了:

“他们想知道我们是什么人物。”

露依莎一直没有吱声,手里紧紧握着那束花。若热终于在台阶上头出现了,正在兴致勃勃地跟着一个很瘦的人谈话,那个人帽子朝一边歪着,裤子非常瘦,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嘴角叼着一支大雪茄烟。他们停下来,比划着,低声交谈着。最后,那人握了握若热的手,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轻轻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非让他再抽他一支雪茄不可——接着把帽子一推,去跟侍者说话去了。

若热跑到马车前,笑着说:

“怎么,如此奢华?剧院,马车……我不能不要求离婚了!”

看样子他兴奋异常,只是可惜没有换衣服……坐到包厢后面吧。

——为了不弄皱她们的衣服,他坐到了车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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