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渊余玠汪立信向士璧胡颖冷应澂曹叔远从子豳王万马光祖

吴渊,字道父,秘阁修撰柔胜之第三子也。幼端重寡言,苦志力学。五岁丧母,哭泣哀慕如成人。嘉定七年举进士,调建德县主簿,丞相史弥远馆留之,语竟日,大悦,谓渊曰:“君,国器也,今开化新置尉,即日可上,欲以此处君。”渊对曰:“甫得一官,何敢躁进,况家有严君,所当禀命。”弥远为之改容,不复强。至官,就辟令。江东九郡之冤,讼于诸使者,皆乞送渊。改差浙东制置使司干办公事。

丁父忧,诏以前职起复,力辞,弗许,再辞,且贻书政府曰:“人道莫大于事亲,事亲莫大于送死,苟冒哀求荣,则平生大节已扫地矣,他日何以事君?”时丞相史嵩之方起复,或曰:“得无碍时宰乎?”渊弗顾,诏从之。服除,差浙东提举茶盐司干办公事,寻改镇江府节制司、沿江制置使司干办公事。皆不就。知武陵县,改扬子县兼淮东转运司干办公事,添差通判真州。入为将作监丞,迁枢密院编修官兼刑部郎官,再迁秘书丞仍兼刑部郎官。以直焕章阁知平江府兼节制许浦水军,提点浙西刑狱。

会衢、严盗起,警报至,调遣将士招捕之,歼其渠魁,散其支党,以功为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兼左司。进右文殿修撰、枢密副都承旨兼右司兼检正。适政府欲用兵中原、以据关守河为说,渊力陈其不可,大要谓“国家力决不能取,纵取之决不能守”,丞相郑清之不乐而罢。出知江州,改江、淮、荆、浙、福建、广南都大提点坑冶,都司袁商令御史王定劾渊,罢。侍御史洪咨夔不直之,劾定左迁。未几,边事果如渊言,清之致书引咎巽谢。差知镇江府,定防江军之扰,兼淮弄清总领,以功迁太府少卿,复以总领兼知镇江,加集英殿修撰、知镇江兼总领。进权工部侍郎,职任如旧。权兵部侍郎,权户部侍郎,再为总领兼知镇江。

时渊造阙下入对,历陈九事,甫下殿,御史唐璘击之,璘盖渊所荐者也。遂仍前职,提举太平兴国宫。久之,加宝章阁待制,再起知镇江兼总领。未几,以户部侍郎兼知镇江府,召赴行在。以宝章阁直学士知太平州,寻兼江东转运使。

时两淮民流徙入境者四十余万,渊亟加慰抚而赒济之,使之什伍,令土著人无相犯。旁郡流民焚劫无虚日,独太平境内肃然无敢哗者。以功加华文阁直学士、沿海制置使、知庆元府,不赴;以工部尚书、沿海制置副使知江州,亦不赴。升华文阁学士、知隆兴府、江西安抚使兼转运副使。会岁大侵,讲行荒政,全活者七十八万九千余人。徙知潭州、湖南安抚使,不赴,加敷文阁学士,仍知隆兴府,安抚、转运副使如故。改知镇江府兼都大提举浙西沿海诸州军、许浦、澉浦等处兵船,岁亦大侵,因渊全活者六十五万八千余人。右正言三疏劾渊,夺职。寻复职,提举太平兴国宫。未几,改鸿庆宫。

丁母忧,服除,进龙图阁学士、江西安抚使兼知江州,寻为沿江制置副使兼提举南康军兵甲公事、节制蕲黄州、安庆府屯田使。湖南峒寇蔓入江右之境,破数县,袁、洪大震,渊命将调兵,生禽其渠魁,乱遂平。迁兵部尚书、知平江府兼浙西两淮发运使。寻兼知平江府,岁亦大侵,因渊全活者四十二万三千五百余人。兼浙西提点刑狱、知太平州兼提领两淮茶盐所,以功进端明殿学士、沿江制置使、江东安抚使兼知建康府、兼行宫留守、节制和州无为军安庆府兼三郡屯田使。

朝廷付渊以光、丰、蕲、黄之事,凡创司空山燕家山金刚台三大砦、嵯峨山膺山什子山等二十二小砦,团丁壮置军,分立队伍,星联棋布,脉络贯通,无事则耕,有警则御。诏以渊兴利除害所列二十有五事,究心军民,拜资政殿大学士,职任如旧,与执政恩例,封金陵侯,复赐“锦绣堂”、“忠勤楼”大字。进爵为公,徙知福州、福建安抚使。改知平江府兼发运使。

御史刘元龙劾渊,帝寝其奏,改知宁国府。累具辞免,且丐祠,以本官提举洞霄宫。起知潭州、湖南安抚使,不赴。改知太平兼提领江、淮茶盐所,转荆湖制置大使、知江陵府兼夔路策应大使,兼京湖屯田大使,带行京湖安抚制置大使。拜观文殿学士,职任如旧,兼总领湖广江西京西财赋、湖北京西军马钱粮。渊调兵二万往援川蜀,其后力战于白河、沮河、玉泉。宝祐五年正月朔,以功拜参知政事。越七日,卒,赠少师,赙银绢以五百计。

渊有材略,迄济事功,所至兴学养士,然政尚严酷,好兴罗织之狱,籍入豪横,故时有“蜈蚣”之谣。其弟潜亦数谏止之。所著《易解》及《退庵文集》、奏议。

余玠,字义夫,蕲州人。家贫落魄无行,喜功名,好大言。少为白鹿洞诸生,尝携客入茶肆,殴卖茶翁死,脱身走襄淮。时赵葵为淮东制置使,玠作长短句上谒,葵壮之,留之幕中。未几,以功补进义副尉,擢将作监主簿、权发遣招进军,充制置司参议官,进工部郎官。

嘉熙三年,与大元兵战于汴城、河阴有功,授直华文阁、淮东提点刑狱兼知淮安州兼淮东制置司参谋官。淳祐元年,玠提兵应援安丰,拜大理少卿,升制置副使。进对:“必使国人上下事无不确实,然后华夏率孚,天人感格。”又言:“今世胄之彦,场屋之士,田里之豪,一或即戎,即指之为粗人,斥之为哙伍。愿陛下视文武之士为一,勿令偏有所重,偏必至于激,文武交激,非国之福。”帝曰:“卿人物议论皆不常,可独当一面,卿宜少留,当有擢用。”乃授权兵部侍郎、四川宣谕使,帝从容慰遣之。

玠亦自许当手挈全蜀还本朝,其功日月可冀。

寻授兵部侍郎、四川安抚制置使兼知重庆府兼四川总领兼夔路转运使。自宝庆三年至淳祐二年,十六年间,凡授宣抚三人,制置使九人,副四人,或老或暂,或庸或贪,或惨或缪,或遥领而不至,或开隙而各谋,终无成绩。于是东、西川无复统律,遗民咸不聊生,监司、戎帅各专号令,擅辟守宰,荡无纪纲,蜀日益坏。及闻玠入蜀,人心粗定,始有安土之志。

玠大更敝政,遴选守宰,筑招贤之馆于府之左,供张一如帅所居,下令曰:“集众思,广忠益,诸葛孔明所以用蜀也。欲有谋以告我者,近则径诣公府,远则自言于郡,所在以礼遣之,高爵重赏,朝廷不吝以报功,豪杰之士趋期立事,今其时矣。”士之至者,玠不厌礼接,咸得其欢心,言有可用,随其才而任之;苟不可用,亦厚遗谢之。

播州冉氏兄弟璡、璞,有文武才,隐居蛮中,前后阃帅辟召,坚不肯起,闻玠贤,相谓曰:“是可与语矣。”遂诣府上谒,玠素闻冉氏兄弟,刺入即出见之,与分廷抗礼,宾馆之奉,冉安之若素有,居数月,无所言。玠将谢之,乃为设宴,玠亲主之。酒酣,坐客方纷纷竞言所长,璡兄弟饮食而已。玠以微言挑之,卒默然。玠曰:“是观我待士之礼何如耳。”明日更辟别馆以处之,且日使人窥其所为。兄弟终日不言,惟对踞,以垩画地为山川城池之形,起则漫去,如是又旬日,请见玠,屏人曰:“某兄弟辱明公礼遇,思有以少裨益,非敢同众人也。为今日西蜀之计,其在徙合州城乎?”玠不觉跃起,执其手曰:“此玠志也,但未得其所耳。”曰:“蜀口形胜之地莫若钓鱼山,请徙诸此,若任得其人,积粟以守之,贤于十万师远矣,巴蜀不足守也。”玠大喜曰:“玠固疑先生非浅士,先生之谋,玠不敢掠以归己。”遂不谋于众,密以其谋闻于朝,请不次官之。诏以璡为承事郎、权发遣合州,璞为承务郎、权通判州事。徙城之事,悉以任之。命下,一府皆喧然同辞以为不可。玠怒曰:“城成则蜀赖以安,不成,玠独坐之,诸君无预也。”卒筑青居、大获、钓鱼、云顶、天生凡十余城,皆因山为垒,棋布星分,为诸郡治所,屯兵聚粮为必守计。且诛溃将以肃军令。又移金戎于大获,以护蜀口。移沔戎于青居,兴戎先驻合州旧城,移守钓鱼,共备内水。移利戎于云顶,以备外水。于是如臂使指,气势联络。又属嘉定俞兴开屯田于成都,蜀以富实。

十年冬,玠率诸将巡边,直捣兴元,大元兵与之大战。十二年,又大战于嘉定。初,利司都统王夔素残悍,号“王夜叉”,恃功骄恣,桀骜裯受节度,所至劫掠,每得富家,穴箕加颈,四面然箕,谓之“蟆蚀月”,以弓弦系鼻下,高悬于格,谓之“错系喉”,缚人两股,以木交压,谓之“干榨油”,以至用醋灌鼻、恶水灌耳口等,毒虐非一,以胁取金帛,稍不遂意,即死其手,蜀人患苦之。且悉敛部将倅马以自入,将战,乃高其估卖与之。朝廷虽知其不法,在远不能诘也。大帅处分,少不嗛其意,则百计挠之,使不得有所为。玠至嘉定,夔帅所部兵迎谒,才赢弱二百人。玠曰:“久闻都统兵精,今疲敝若此,殊不称所望。”夔对曰:“夔兵非不精,所以不敢即见者,恐惊从人耳。”顷之,班声如雷,江水如沸,声止,圆阵即合,旗帜精明,器械森然,沙上之人弥望若林立,无一人敢乱行者。舟中皆战掉失色,而玠自若也。徐命吏班赏有差。夔退谓人曰:“儒者中乃有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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