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御史常同言龟年阴结大臣,致身要地,又交结诸将,趣操不正,罢归。司谏詹大方希桧意劾龟年附丽匪人,搢绅不齿,落职,本贯居住。卒,六十三。
龟年微时,永福簿李朝旌奇之,许妻以女。龟年既登第,而朝旌已死,家贫甚。或劝龟年别娶,龟年正色曰:“吾许以诺,死而负之,何以自立。”遂娶之。任子恩,先奏其弟之子,人皆义之。子衡,仕至湖南提举。
程瑀,字伯宇,饶州浮梁人。其姑臧氏妇,养瑀为子,姑没,始复本姓。少有声太学,试为第一,累官至校书郎。为臧氏父母服,服阕,除兵部员外郎。适高丽使回,充送伴使。先是,使者往返江、浙间,调挽舟夫甚扰,有诏禁止。提举人舡王珣画别敕,遇风逆水涩许调夫。瑀渡淮,见民丁挽舟如故,遂劾珣,珣反奏瑀违御笔。诏命淮南提举潘良贵核实,良贵奏珣言非是。
金人入侵,求可使者,瑀请往。未行,会钦宗即位,议割三镇,命瑀往河东,秦桧往河中。瑀奏:“臣愿奉使,不愿割地。”不报。至中山,诸将已得密谕,城守不下。瑀与金使王汭俱至燕山。还,除左正言,即言股肱大臣莫肯以身任天下事,且论:“欲慕祖宗而遹追无术,欲斥奄宦而宠任益坚,欲锄奸恶而薄示典刑,欲汰滥缪而苟容侥幸,兼听而不能行其言,委任而不能责其效,苟且之习复成,党与之私浸广,最时病之大者。”帝曰:“朕非不知此,虑有未尽,决意行之有失耳。”瑀曰:“事固当熟虑,然优柔不断,实隳事功。”帝问:“李纲宣抚两路,外议谓何?”瑀曰:“佥论固以为宜。然纲前与大臣议论不合,须赖圣明照察其心,任之无疑可也。”
金酋斡离不、粘罕争功,故斡离不欲和,粘罕欲战,朝廷遣人赍蜡书约余睹,皆为粘罕所得。瑀因言:“金兵围我重镇,数月不能解,岂能出塞共谋人之国。莫若遣使议和,然谨饬边备,徐观其变。”使未行。瑀复言:“徐处仁庸俗,吴敏昏懦,唐恪倾险,政事所以不振。请尽黜免,别选英贤,共图大计。”帝嘉纳之。
时御史李光言星变,帝疑以问瑀,对言:“陛下毋问有无,第正事修德,则变异可消。”瑀尝论蔡京罪,帝因言吴敏庇京,又疑光党京,谓瑀曰:“须卿作文字来。”瑀辞。改屯田郎官,谪添监漳州监税。
高宗即位,召为司封员外郎,迁光禄少卿、国子司业。请祠,主管亳州明道宫。寻召赴行在,疏十事以献。除直秘阁、提点江东刑狱,召为太常少卿,迁给事中兼侍讲。
建修政局,其目曰省费裕国、强兵息民。瑀条上十四事,皆切时务。时三衙单弱,五军多出于盗,瑀言:“李捧、崔增辈各将其徒,张俊、王燮本无兵机,今吕颐浩出征,即捧、增辈便可使隶戎行。”帝因言:“颐浩熟于军事,在外总诸将,桧在朝廷,庶几内外相应,然桧诚实,但太执耳。”瑀曰:“如求机警能顺旨者,极不难得,但不诚实,则终不可倚。”帝然之。
权邦彦除签书枢密院,瑀言邦彦五罪,疏三上,不报。求罢,除兵部侍郎,不拜,以敷文阁待制知信州。待御史江公跻、左司谏方公孟卿言瑀不可去,复以为给事中。久之,复命知信州。胡安国、刘一止言:“瑀忠信可以备献纳,正直可以司风宪,不宜去。”遂复留。颐浩荐席益,既得旨,以御批示后省官。瑀曰:“益为人公岂不知,何必用?”颐浩曰:“给事不见御批耶?”瑀曰:“已见矣。公不能执奏,乃先示瑀辈,欲使不敢论驳耶?然益之来,非公福也。”颐浩赧然,即劾益。未几,以言者罢,提举亳州明道宫,寻复徽猷阁待制、知抚州,无何,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居父母丧,服除,知严州,徙宣州,复奉祠。俄召赴行在,除兵部侍郎兼侍读。因论:“邓禹尝言‘兴衰在德厚薄,初不论大小’。光武不数年定大业,禹言如合符契。今英俊满朝,岂无为陛下画至计者,愿厉志而已。”寻迁翊善。论:“金人入侵,未尝一大衄,有轻我心,岂可保其不背盟。宜省费抑末,常赋外一毫不取于民,民日益厚,兵日益强,使金人不敢窥为长计。”帝曰:“且作十年。”瑀再拜曰:“十年之说,愿陛下早夜毋忘。”除兵部尚书。
桧既主和,瑀议论不专以和为是,桧忌之,改龙图阁学士、知信州。会大水,桧见瑀奏牍,谓同列曰:“尧之洪水,不至如是。”瑀遂称疾,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坐通书李光,降朝议大夫,卒,年六十六。
瑀在朝无诡随,尝为《论语说》,至“弋不射宿”,言孔子不欲阴中人。至“周公谓鲁公”,则曰可为流涕。洪兴祖序述其意,桧以为讥己,逐兴祖。魏安行锓版京西漕司,亦夺安行官,籍其家,毁版。桧死,瑀子孙乃免锢云。有奏议六卷。
张阐字大猷,永嘉人。幼力学,博涉经史,善属文。将命名,梦神人大书“阐”字曰:“以是名尔。”父异之,力勉其为学。未冠,由舍选贡京师。
登宣和六年进士第,调严州兵曹掾兼治右狱。时方腊作乱,阐倡守御计。有义士请身督战,既战,稍却,州将怒,付阐治,将杀之,阐力争曰:“是士以义请战,官军却,势不得独前,非首奔者,杀之何罪?”州将意解,士得免。
李回帅江西,席益帅湖南,皆辟置幕下。群盗据洞庭,官军多西北人,不闲水战。阐建策造战舰,以大舰为营,小舰出战,乘水涸直捣贼巢,贼势以衰。诸司交荐,改秩,吏部以微文沮之,阐弗辩,求岳祠归。历鄂、台二州教授。
绍兴十年,诏侍从各举所知,给事中林待聘以阐闻,召对。时金人议和,归关中地。阐首言:“关中必争之地,古号天府,愿固守以蔽巴蜀,图中原。”次言监司、郡守荐举之弊。又乞严禁遏籴,以济江、浙水患。召试馆职,除秘书省正字,迁校书郎兼吴、益王府教授。时诸将恃功邀爵赏,有过则姑息,又兵布于外,禁卫单寡,阐上疏极论之。后稍进退诸将必当其实,且召诸道兵以益禁旅,皆如阐言。
十三年,迁秘书郎兼国史院检讨官。秦桧每荐台谏,必先谕以己意,尝谓阐曰:“秘书久次,欲以台中相处何如?”阐谢曰:“丞相见知,得老死秘书幸矣!”桧默然,竟罢,主管台州崇道观,历泉、衢二州通判。
二十五年冬,帝躬揽万机,起阐提举两浙路市舶,入为御史台检法官,升吏部员外郎。孝宗在王邸,帝妙选宫僚,谓“庄重老成无逾阐者”,改命祠部兼建王府赞读。
三十一年春,大雨,无麦苗,荆、浙盗起,诏侍从、台谏条陈弭灾、御盗之术。阐上疏曰:“和议以来,岁有聘币,民不堪命,臣愿陛下毋以金人困中国可乎?归正人时有遣还之命,怨声闻道路,臣愿陛下毋使金人得以甘心可乎?州县吏职卑地远,渔夺之祸被于编籍,臣愿陛下严脏吏之诛可乎?蠲租之令,已赦复征,宽大之泽例为虚文,臣愿陛下申诏令之禁可乎?是数者能次第行之,则足以动天地,召和气,灾异、盗贼不足虑也。”又言:“金主亮将入侵,宜守要害,防海道,三边不可无良将,督视不可无大帅。”疏奏,帝嘉纳,面谕曰:“卿所言深中时病,但遣人北归,已载约书,朕不忍渝也。”迁将作监,进宗正少卿。
三十二年,孝宗即位,阐权工部侍郎兼侍讲,入谢,言:“诸将以败为捷,冒受爵秩,州厢禁军因覃霈鼓噪,希厚赏,不可不正其罪。”时悉为施行。
金主亮死,葛王褒复求和,再议遣使。阐言:“宜严遣使之命,正敌国之礼,彼或不从,则有战尔。如是,则中国之威可以复振。”帝曰:“使者报聘,故事也,旧约不从,朕志定矣。”是冬,给札侍从、台谏条具时务,阐上十事皆[髟方]切。当时应诏数十人,惟阐与国子司业王十朋指陈时事,斥权幸,无所回隐。明日,召两人对内殿,帝大加称赏,赐酒及御书。时进太上皇帝、太上皇后册宝,工部例进官,阐辞。或曰:“公转一阶,则泽可以及子孙,奈保辞?”阐笑曰:“宝册非吾功也,吾能为子孙冒无功赏乎?”
隆兴元年,真拜工部侍郎。阐奏:“臣去冬乞守御两淮,陛下谓春首行之,夏秋当毕,今其时矣。”帝曰:“江、淮事尽付张浚,朕倚浚为长城。”会督府请受萧琦降,诏问阐,阐请受其降。俄报王师收复灵壁县,阐虑大将李显忠、邵宏渊深入无援,奏请益兵殿后。已而王师果失利,众论归罪于战。阐曰:“陛下出师受降是也。诸将违节度且无援而败,当矫前失,安可遽沮锐气。”帝壮其言,益出御前器甲付诸军,手诏劳浚,军声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