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为太常少卿,迁起居舍人兼权中书舍人、史馆修撰。帝欲迁赵令□大中大夫,居正奏:“官非侍从不可转,此祖宗法,若令□以庶官得迁,则宗室为承宣者,不旋踵求为节度,何以却之?”遂寝其命。上书人陈东、欧阳澈已赠官,居正乞重贬黄潜善、汪伯彦,以彰二子杀身成仁之美。大将张俊遣卒至彭泽,卒故县吏,怙俊势侵辱令,令郭彦恭械之,俊诉于朝,帝为罢彦恭。居正言:“彦恭不畏强御,无可罪。”俊又乞免徭役,居正言:“兵兴以来,士大夫及勋戚家赋役与编户均,盖欲贵贱上下,共济国事,以宽民力,俊反不能体此乎?”和州请蠲进奉大礼绢,居正言:“大礼进奉,乃臣子享上之诚,初非朝廷取于百姓之物,若察民力无所从出,不能预降旨蠲之,至使州县自陈,已为非是,乞速如所请。”除目有自中出者,居正奏:“近习请托,进拟不自朝廷,所系非轻。”因录皇佑诏书以进。帝皆嘉纳。

兼权直学士院,又除兵部侍郎。入对,以所论王安石父子之言不合于道者,裒得四十二篇,名曰《辨学》,上之。又曰:“陛下恶安石之学,尝于圣心灼见,其弊安在?”帝曰:“安石之学,杂以伯道,欲效商鞅富国强兵,今日之祸,人徒知蔡京、王黼之罪,而不知生于安石。”居正曰:“安石得罪万世者不止此。”因陈安石释经无父无君者。帝作色曰:“是岂不害名教邪?孟子所谓邪说,正谓是矣。”居正退,序帝语系于《辨学》首。

出知饶州,寻改吉州。侍御史谢祖信劾居正凶暴诡诈,倾陷大臣,罢官,屏居括苍三载。其弟驾部郎居修入对,帝曰:“卿兄今安在?行大用矣。”中书舍人刘大中侍帝,论制诰,帝曰:“王居正极得词臣体。”侍御史萧振论守令贤否,帝举居正守婺免贡罗、御炭事,曰:“守臣爱百姓皆如此,朕复何忧。”

起知温州。是时桧专国,居正自知不为所容,以目疾请祠,杜门,言不及时事,客至谈论经、史而已。桧终忌之,风中丞何铸劾居正为赵鼎汲引,欺世盗名,夺职奉祠,凡十年。桧死,复故职。绍兴二十一年卒,年六十五。

居正仪观丰伟,声音洪畅。奉禄班兄弟宗族,无留者。郊祀恩以任其弟居厚,及卒,季子犹布衣。其学根据《六经》,杨时器之,出所著《三经义辨》示居正曰:“吾举其端,子成吾志。”居正感厉,首尾十载为《书辨学》十三卷,《诗辨学》二十卷,《周礼辨学》五卷,《辨学外集》一卷。居正既进其书七卷,而杨时《三经义辨》亦列秘府,二书既行,天下遂不复言王氏学。

晏敦复字景初,丞相殊之曾孙。少学于程颐,颐奇之。第进士,为御史台检法官。绍兴初,大臣荐,召试馆职,不就。特命祠部郎官,迁吏部,以守法忤吕颐浩,出知贵溪县。会有为敦复直其事者,改通判临江军,召为吏部郎官、左司谏、权给事中,为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

淮西宣抚使刘光世请以淮东私田易淮西田,帝许之。敦复言:“光世帅一道,未闻为朝廷措置毫发,乃先易私亩。比者岳飞属官以私事干朝廷,飞请加罪,中外称美,谓有古贤将风。光世自处必不在飞下,乞以臣言示光世,且令经理淮南,收抚百姓,以为定都建康计,中兴有期,何患私计之未便。”权吏部侍郎兼详定一司敕令。

渡江后,庶事草创,凡四选格法多所裁定。敦复素刚严,居吏部,请谒不行,铨综平允,除给事中。冬至节,旨下礼部,取度牒四百充赐予。敦复奏:“兵兴费广,凡可助用度者尤当惜,矧两宫在远,陛下当此令节,欲奉一觞为万岁寿不可得,有司乃欲举平时例行庆赐乎?”遂寝。有卒失宣帖,得中旨给据,太医吴球得旨免试,敦复奏:“一卒之微,乃至上渎圣聪,医官免试,皆坏成法。自崇宁、大观以来,奸人欺罔,临事取旨,谓之‘暗嬴指挥’,纪纲败坏,驯致危乱,正蹈前弊,不可长也。”汪伯彦子召嗣除江西监司,敦复论:“伯彦奸庸误国,其子素无才望,难任澄清。”改知袁州。又奏:“召嗣既不可为监司,亦不可为守臣。”居右省两月,论驳凡二十四事,议者惮之。复为吏部侍郎。

彗星见,诏求直言。敦复奏:“昔康澄以‘贤士藏匿,四民迁业,上下相徇,廉耻道消,毁誉乱真,直言不闻’为深可畏。臣尝即其言考已然之事,多本于左右近习及奸邪以巧佞转移人主之意。其恶直丑正,则能使贤士藏匿;其造为事端,则能使四民迁业;其委曲弥缝,则能使上下相徇;其假宠窃权,簧鼓流俗,则能使廉耻道消;其诬人功罪,则能使毁誉乱真;其壅蔽聪明,则能使直言不闻。臣愿防微杜渐,以助应天之实。”又论:“比来百司不肯任责,琐屑皆取决朝省,事有不当,上烦天听者,例多取旨。由是宰执所治烦杂,不减有司,天子听览,每及细务,非所以为政。愿详其大,略其细。”

八年,金遣使来要以难行之礼,诏侍从,台谏条奏所宜。敦复言:“金两遣使,直许讲和,非畏我而然,安知其非诱我也。且谓之屈己,则一事既屈,必以他事来屈我。今所遣使以诏谕为名,傥欲陛下易服拜受,又欲分廷抗礼,还可从乎?苟从其一二,则此后可以号令我,小有违异,即成衅端,社稷存亡,皆在其掌握矣。”时秦桧方力赞屈己之说,外议群起,计虽定而未敢行。勾龙如渊说桧,宜择人为台官,使击去异论,则事遂矣。于是如渊、施廷臣、莫将皆据要地,人皆骇愕。敦复同尚书张焘上疏言:“前日如渊以附会和议得中丞,今施廷臣又以此跻横榻,众论沸腾,方且切齿,莫将又以此擢右史。夫如渊、廷臣庸人,但知观望,将则奸人也,陛下奈何与此辈断国论乎?乞加斥逐,杜群枉门,力为自治自强之策。”既又与焘等同班入对,争之。桧使所亲谕敦复曰:“公能曲从,两地旦夕可至。”敦复曰:“吾终不为身计误国家,况吾姜桂之性,到老愈辣,请勿言。”桧卒不能屈。

胡铨谪昭州,临安遣人械送贬所。敦复往见守臣张澄曰:“铨论宰相,天下共知,祖宗时以言事被谪,为开封者必不如是。”澄愧谢,为追还。始桧拜相,制下,朝士相贺,敦复独有忧色曰:“奸人相矣。”张致远、魏矼闻之,皆以其言为过。至是窜铨,敦复谓人曰:“顷言秦之奸,诸君不以为然,今方专国便敢尔,他日何所不至耶?”

权吏部尚书兼江、淮等路经制使。故事,侍从过宰相阁,既退,宰相必送数步。敦复见桧未尝送,每曰:“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寻请外,以宝文阁直学士知衢州,提举亳州明道宫。闲居数年卒,年七十一。

敦复静默如不能言,立朝论事无所避。帝尝谓之曰:“卿鲠峭敢言,可谓无忝尔祖矣。”

黄龟年,字德邵,福州永福人。登崇宁五年进士第,调洺州司理参军,累官河北西路提举学士。吕颐浩见而奇之,入为太常博士。

靖康元年,除吏部员外郎,拜监察御史,寻除尚书左司员外郎、中书门下检正房公事,充修政局检讨官。乞令检正官察通进司,帝从其请。时颐浩再相,植党倾秦桧,引朱胜非奉京祠兼侍读,恐中书舍人胡安国持录黄不下,特命龟年书行,议者讥其侵官。

迁殿中侍御史。会边报王伦来归,龟年劾桧专主和议,沮止恢复,植党专权,渐不可长。乃上书曰:“臣闻一言而尽事君之道曰忠,罪莫大于欺君;一言而尽辅政之道曰公,罪莫大于私己。臣人者背公而徇私,则刑赏僭滥。虑人主之照其奸,则合党缔交,相与比周,荧惑主听。故附下罔上之党盛,而威福之柄下移,祸有不可胜言者。伏见秦桧还自金国,陛下骤任,不一年而超至宰辅,乃不顾国家,盗威福在己,欲永塞言路。”书上,桧罢,并劾桧党王奂、王昞、王守道,皆罢之。桧乃授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官如故。龟年又奏:“比论桧徇私欺君,合正典刑,投诸裔土,以御魑魅。今乃任便居住,虽陛下曲全大臣之礼,秦桧奸状暴露,复宠以儒学最上职名,俾优游琳馆,听其自如。律断群盗,必分首从,为之从者皆已伏诛,独置渠魁可乎?”又曰:“臣闻恩莫隆于父子,义莫重于君臣。不义则后其君,不仁则遗其亲。君亲既然,则何忌惮而不为。桧厚貌深情,矫言伪行,进迫君臣之势,阳为面从;退恃朋比之奸,阴谋沮格。上不畏陛下,中不畏大臣,下不畏天下之议,无忌惮如此。欺君私己,有一即可黜,况桧之欺与私显著者为多乎?”章凡三上,遂褫桧职。复上章曰:“桧行诡而言谲,外缩而中邪,以巧诈取相位,奸回窃国柄,收召险佞,蟠结党与。陛下以智临而辨之早,以刚决而去之速,故端人正士,举手相庆,盖以公天下之同恶耳。臣愿陛下发明诏,以桧潜慝隐恶暴白于天下,使知陛下数易相位真不得已也;又所以破为臣奸胆,庶朋比之风不复作矣。”除太常少卿,累迁起居舍人、中书舍人兼给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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