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零年二月六日(二)(2)
他航行过所有的大洋周游过全世界。①
于是她谈起他来了。双手扣在她潮湿的膝盖上,在灰蒙蒙的光线里。她的脸朝上仰着,腊冬的香味又来了。母亲的房里有灯光,班吉的房里也有T.P.正在侍候他上床。
你爱他吗?
①这里的“他”是指达尔顿·艾密司。前面说“他当过兵杀过人”,与这句是有关联的。达尔顿·艾密司想系一从海军退伍的军人。
她的手伸了过来,我没有动弹,那只手摸索着爬下我的胳膊,它抓住了我的手,把它平按在她的胸前,她的心在怦怦地跳着。
不不。
是他硬逼你的吧。那么是他硬逼你就范由他摆布的吧。他比你力气大,所以他明天...我要把他杀了,我发誓明天一定这样做,不必跟父亲说,事后再让他知道好了。这以后你和我别人谁都不告诉。咱们可以拿我的学费先用着,我们可以放弃我的入学注册,凯蒂你恨他,对不对。
她把我的手按在她的胸前她的心怦怦跳动着,我转过身子抓住她的胳膊。
凯蒂,你恨他对不对?
她把我的手一点点往上推,直到抵达她咽喉上,她的心象擂鼓似地在这儿跳着。
可怜的昆丁。
她的脸仰望着天空,天宇很低是那么低使夜色里所有的气味与声音似乎都挤在一起,散发不出去。如同在一座松垂的帐篷里,特别是那忍冬的香味,它进入了我的呼吸,在她的脸上咽喉上象一层涂料。她的血在我手底下突突地跳着,我身子的重量都由另一只手支着。那只手痉挛抽搐起来,我得使劲呼吸才能把空气勉强吸进肺里。周围都是浓得化不开的灰色的忍冬香味。
是的,我恨他。我情愿为他死去,我已经为他死过了。每次有这样的事,我都一次又一次地为他死去。
我把手举了起来,依然能感到刚才横七竖八压在我掌心下的小树枝与草梗,硌得我好疼。
可怜的昆丁。
她向后仰去身体的重量压在胳膊肘上双手仍然抱着膝头。
你没有干过那样的事是吗?
什么?干过什么事?
就是我干过的事。
干过许多次,跟许多姑娘。
接着我哭了起来,她的手又抚摸着我,我扑在她潮湿的胸前哭着。接着她向后躺了下去,眼睛超过我的头顶,仰望天空我能看到她眼睛的虹膜的下面有一道白边,我打开我的小刀。
你可记得大姆娣死的那一天,你坐在水里弄湿了你的衬裤。
记得。
我把刀尖对准她的咽喉。
用不了一秒钟,只要一秒钟,然后我就可以刺我自己刺我自己。然后...
那很好,你自己刺自己行吗?
行,刀身够长的,班吉现在睡在床上了。
是的。
用不了一秒钟,我尽量不弄痛你。
好的。
你闭上眼睛行吗?
不,就这就很好,你得使劲往里捅。
你拿手来摸摸看。
可是她不动,她的眼睛睁得好大,越过我的头顶仰望着天空。
凯蒂,你可记得因为你衬裤沾上了泥水迪尔西怎样大惊小怪吗?
不要哭。
我没哭啊,凯蒂。
你捅呀,你倒是捅呀。
你要我捅吗?
是的你捅呀。
你拿手来摸摸看。
别哭了,可怜的昆丁。
可是,我止不住要哭。她把我的头抱在她那潮湿而坚实的胸前,我能听到她的心这时跳得很稳很慢,不再是怦怦乱蹦了。水在柳林中的黑暗里发出汩汩的声音,忍冬的香味波浪似地一阵阵升入空中。我的胳膊和肩膀扭曲地压在我的身子下面。
这是怎么回事?你在干什么?
她的肌肉变硬了,我坐了起来。
在找我的刀,我掉在地上了。
她也坐了起来。
现在几点啦?
我不知道。
她站起身来,我还在地上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