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张茗想象的不同,诗诗姑娘并没有住在二楼。满头珠翠的女子带着自己穿过二楼,来到阁楼的后院。但凡上些档次的姑娘都是独门独院的,只有那些不入流的才挤在阁楼里。

三座精致的小院出现在眼前。张茗跟着女子一路向前,来到一处写着“澹园”的小院前停下。

院门处一位白衣女子垂手而立,后面还跟着两个绿袄的小婢。

“这位便是诗诗姑娘。”满头珠翠女子说道。

“见过公子,”诗诗万福行礼。张茗还礼。还以为会装的清高一点,欲擒故纵呢,这诗诗姑娘倒算是平易近人。

“公子,奴家先行告退。”满头珠翠女子眉眼含笑而去。

诗诗将张茗迎进小院中。院落不大,却是芬香扑鼻。中间一棵榕树,盛夏时节,枝繁叶茂。大河人喜爱榕树,据说榕树下不容易生蚊虫。榕树上的大小灯笼排布得错落有致,此刻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榕树下一张石桌,两个石凳。诗诗示意张茗坐下,自己则在对面落座,摆弄起桌上的茶道来。两个小婢则在不远处垂手而立,随时听侯召唤。

一天的酷热到了这个时候仿佛已经疲倦了,轻拂的风中带来了些丝丝凉意。

借着榕树上错落有致的灯笼,张茗仔细打量起这个诗诗姑娘来。约摸十六七岁,虽然夜晚的灯光有些朦胧,却依旧能看出皮肤白皙,大概是久在闺阁中不见阳光吧。一袭白衣,显得庄重雅致。略施粉黛,少了几分妩媚,却多了几分淡雅之意。

眼前的诗诗,很耐心的沏着茶。看那架势,对于茶道应该是很有心得,至少应该比张茗强得多。

张茗精神一阵恍惚,仿佛自己不是置身于风月场所,而是到一户千金小姐家里做客。

“公子面生,想来是头一次来吧。”诗诗说着,将沏好的茶递给张茗,纤纤素手柔若无骨,张茗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久仰姑娘大名,特来结识。”张茗接过茶,轻轻啜了一口。

来到这个时空一年多,入乡随俗,张茗对于品茶也倒有了些心得。茶香扑鼻,入口略苦,却是回味悠长,虽然说不出名字来,却知道是好茶。

不过一想到这杯茶价值100银币,张茗便是一阵肉疼。刚才路上满头珠翠的女子已经做了介绍,诗诗是红姑娘,这见面一次的费用是100银币。这笔费用都要归小筑一方的。

这不就是明星的出场费么?现在的诗诗与清华小筑的关系,就像前世的明星与娱乐公司的关系,双方平等合作。

交了这笔钱,只不过是得到了与姑娘见面的机会,至于能否发展下一步,还得看姑娘的意思。

想要成为姑娘的入幕之宾,一方面看男子的是否财大气粗,另一方面也就看男子是否有才情。前些年红极一时人天翠阁头牌云师师,拒绝了西门小少爷千枚金币春宵一度的要求,反而与太学院一名不名一文的书生眉目传情。后来云师师耗尽多年积蓄,自我赎身,与书生结为连理,在大河国传为佳话。

张茗倒是没有那个雅兴,轻咳一声,进入正题。

“姑娘国色天香,不知姑娘芳龄几何?”

“公子说笑,奴家早已经不是芳龄了。容颜易老,不说也罢。”

“我看姑娘年方二八,豆蔻年华。我欲采撷,不知姑娘可否如我所愿。”张茗机械的说着,也不知道谁设计的这么蛋疼的暗号,自己念出来好像一个中学生笨拙地给女同学念情书。

诗诗捂嘴一笑,确实对两个小婢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两个小婢吃吃笑着,退了下去。

诗诗则继续摆弄茶道,与张茗聊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都是茶酒诗花。张茗应承着,心想这暗号对上了没有?

过了一会,诗诗起身说道:“公子请随我来。”却是向内室走去。

张茗一愣,心想这接头算是成功了?去内室干什么?不会有危险吧。看到诗诗柔弱的样子,想来是不会功夫的。

诗诗的卧房,与小院的风格一致,陈设简单而不华丽。诗诗走进来,直奔梳妆台,在最下面一个抽屉里摸索了一番,最后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梳妆盒。

诗诗将盒子打开,拿到张茗面前,向他示意。张茗一愣,随即醒悟,急忙拿出准备好的纸条,放到盒子里。

纸条里有谢玲珑写的消息,是用灵狐坛主之间专用的密码书写的。即使落到有心人手里,也无法破解。听谢玲珑讲,诗诗只负责传递消息,消息的内容其实完全不知晓。

甚至她本身都不是光明教徒。这才是最安全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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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一刻?”张茗吃惊得说道。这个时间,相当于前世晚上的七点半,时间不早不晚。

三天以后,诗诗那里便有了回应,灵狐果然就在巴彦!传来的消息也是用密码书写的,破解之后,便是“七月初五酉时一刻湖心凉亭不见不散”。

湖心当然就是东巴湖的湖心。东巴湖其实位于城北,水面极大,景色优美,是巴彦市民游玩的首选之地。三十万人口的巴彦城,对休闲的需求是很大的。所以东巴湖周边是巴彦城外唯一一处在晚上还灯火通明的地方。尤其现在盛夏时节,到了晚上天气凉爽些,人们闲来无事,往往到湖边消暑纳凉。

巴彦城的达官贵族,很多都在湖上拥有自己的画舫,可以游湖取乐。对于口袋里银钱不那么充裕的普通百姓来说,用不起画舫,也有其他的玩法。湖中心有一座小岛,中间一座小丘,长满树木,郁郁葱葱,景致倒也怡人。无论是对于喜欢吟诗作对的士子,还是需要在黑暗中培养感情的情侣,都是不错的选择。

湖岸和湖心岛各有码头,有几条乌篷船定期往来其间,叫做“班船”,陈设虽然简陋却是经济实惠。仅需要付少量的船资,便可以游览湖心岛风光,对于一般人来说,吸引力还是很大的。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张茗说道。对方选择了一个相对热闹的时间和地点,用来见面。更何况湖心岛其实是一片死地,孤零零悬在湖中间,对撤退很不利。现在灵狐组织四大领袖已经灭掉三个,最后的凌潇潇应该万心小心才对,怎么会选择这么一个地方?难道这个时候还保持着对这条情报通道的绝对信任,或者是对谢玲珑的绝对信任?

“所谓大隐隐于市,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反而最安全。”谢玲珑说道。

“你怎么保证这不是一个圈套?”赫连忠义冷冷的说道。“说不定对方已经布好了口袋阵,等着我们去钻呢。你们在喀市不是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么?”赫连忠义对谢玲珑没有任何好感。两人在乌特城和喀市两次交手,他的亲妹妹赫连雪都险些命丧九泉,赫连忠义对谢玲珑简直恨之入骨。现在居然变成了同一战线的人,不由得感慨造化弄人。

谢玲珑尴尬地一笑,说道:“赫连队长,你也在看得起灵狐了。在祁连通道和喀市,管理松散,灵狐尚能有一定的发展。在大河心脏巴彦城,灵狐能有多大作为?能够自保就不错了。”

“那你们还不是把我妹妹掳走了?”赫连忠义情绪有些激动。他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赫连雪无声无息的消失,回来的时候身体弱到了极点,他认为是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没有尽到保护责任。

“这件事我不知道详情。但肯定不是灵狐做的。灵狐还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谢玲珑说着,却无法理直气壮。这件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难道段飞烟不是灵狐的人,而是笨狗的人?”赫连忠义已经开始讽刺了。他对谢玲珑怨念极深,认为他是假意投靠其实另有阴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张茗会这么信任谢玲珑。

“好了,”张茗出来打圆场,避免两人越吵越激烈。“这次行动主要还是以策反为主,不宜大张旗鼓。我们几个与灵狐都照过面,最好分开行动,以免引起她的警觉。现在的问题是,怎么上到湖心岛?”

“如果包下来一条画舫呢?包船的费用不便宜,但赫连家应该不会出不起吧。”章天说道。事实上,章天对于这件事是最热心的。

“湖上的画舫很多,分属于不同的家族,想租的话倒是很容易。只是画舫太大,湖心岛的码头吃水浅,很容易搁浅的。这些画舫平日里并不靠岛停泊,贸然停靠的话反而也会引人注意。我们给还是通过班船上岛更适合些。”赫连忠义说道。

“对方不会在半路截杀吧。知道我们肯定通过乌篷船上岛,在船上做手脚。”张茗不无忧虑的说。

“应该不会。”赫连忠义说道:“班船全部是西门世家经营的。”他的意思很明显,西门世家垄断了班船业务,对乌篷船使用有着绝对的掌控力。作为大河国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之一,西门世家又怎么会与灵狐纠缠不清?

“那就这样,谢玲珑先走,保证酉时一刻到达凉亭,我坐下一班。你们再下一班。不要提前埋伏,我怕以灵狐的警觉,会弄巧成拙。”张茗说着,感觉自己现在像个领导,又补充道:“这次行动意义重大,得起个代号,就叫猎狐行动吧。”

说完后,发现众人没有什么反应。谢玲珑和章天都眉头紧皱,面带愠色。赫连忠义则差点笑出声来。猎狐?那谢玲珑也是 “狐”;而且要猎的这只灵狐还是章天的心上人。

张茗有些无奈,说道:“算了,还是改成搜狐行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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