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川与其说是一座城池,倒不如说是一座小镇。

城墙并不高,墙身夯土而成,高三米,宽两米左右,墙体斑驳破旧。城门也寒酸无比,上面一座碉楼,楼上两个卫兵穿着脏兮兮的制服,正懒洋洋靠在墙上晒着太阳。

蒙国人骨子里流着进攻的血液,不善于也不屑于筑城。这座城池修建主要还是考虑往来的旅人。作为大河国和蒙国商业要道,很多大河国人来往其中,佣兵在这里交换消息,探险者在这里收拾行装,商人们则带来茶砖、丝绸和瓷器,交换蒙国的马匹、皮裘以及兽筋。对于习惯了高大城墙保护的大河国人来说,没有城墙会让人觉得没有安全感。这座城是聘请大河国工匠设计按照大河国的样式建造的,虽然简陋,起码看起来有了城市的样子。

商业聚拢人气,很自然的,配套的服务行业也繁荣起来,酒馆、茶肆、客栈、青楼、赌场,比比皆是,为南来北往的旅客提供身体和心灵的安慰。

黄昏时分,一座叫“牧马人”酒馆内正像往常一样热闹。草原人的嗓门都很大,来回呼喝,整个酒馆就像个菜市场一样。

靠窗的位置,正对面而坐一对男女。男子朗目星眉,一身牧民打扮,正在与盘里的牛肉较劲。草原特有的风干牛肉坚韧无比,男子一时还无法适应。身侧还放着一只两米长银色长管。

女子身姿绰约,却带着圆顶草帽,罩着白纱,看不清面容,看样子已经吃好,正轻轻擦嘴。

这对男女正是张茗和赫连雪。

经过近一天的赶路,两人到了武川城里。

一天前,就在张茗发现赫连雪葵水将尽,幻想着次日将其正法的时候,赫连雪却提出想回家了。

孤身一人被强掳至此,赫连雪早已经归心似箭。等在哈乐几天主要是迁就张茗,他有伤在身,而且还在等章天的消息。张茗感动不已,决定还是先护送赫连雪回家,毕竟自己的伤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找到章天的希望也很渺茫。

临行的时候阿卡斯把家里全部金钱都给了张茗,说是能为草原伟大的英雄帮忙,是阿卡斯的荣幸。不过草原牧人并不怎么赚钱,钱不多,只有30个银币,倒也足够在武川雇一辆大车送赫连雪到家了。总不能让小姑娘千里迢迢走回去吧。阿卡斯的老婆还细心的为两人没人准备了两身行头,一套穿,一套换洗,还有随身的干粮。

张茗被草原人淳朴感动得一塌糊涂,把那头魔狼的皮赠给了阿卡斯。皮的价格要远高于30个银币,阿卡斯也没怎么推辞,道谢后收下了。草原人不喜欢惺惺作态。

带着干粮,盘缠,衣服,还有张茗的长管武器,两人踏着清晨的露水向武川出发。

鉴于身边娇滴滴的美女实在是惹眼,张茗建议赫连雪戴上圆顶草帽,外面罩上白纱。理由是避免强烈的阳光灼伤皮肤,也能挡住很多不怀好意的觊觎目光。

赫连雪痛快的答应了,这小妮子越来越听话了。

当然,自己的光头也够惹眼的。这个时代,无论男女对发式都很讲究,只有最下等的乞丐才会为了省事而剃光头。张茗只好也带上帽子。

张茗想的不错,武川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都有,漂亮女人往往会带来无尽的麻烦。不过他忽略了一点,面纱只能遮住赫连雪的脸,曼妙的身材还是遮不住的。

很快麻烦就上门了,这是一个脸上有道长疤的汉子,满身酒气,摇晃着身子,走近赫连雪。

“小妞儿,大热天的蒙着面干什么,赶紧掀开给爷瞧瞧。”汉子打着酒嗝,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容,色咪咪盯着赫连雪,完全无视对面张茗的存在。

赫连雪仿佛什么都没听见,没有任何回应。

长疤汉子碰了个软钉子,感觉脸上无光。尤其是不远处一桌上几个人在起哄喝倒彩,汉子脸上挂不住了,目露凶光,低声说道:“臭丫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茗右手悄悄攥紧了拳头,当我是空气呢?不过谢谢啊,给了这次英雄救美的机会啊,赫连雪这小姑娘还没死心踏地呢,现在来这么一出,那还不得乖乖的以身相许?

独斗魔狼以后,张茗信心爆棚,这种小角色还真不在话下,分分钟撂倒。

赫连雪依旧擦着嘴,仿佛嘴上有擦不完的油腻似的。心里却在嘀咕:“章明月你个混蛋,还不出手?白白让你占了我这么多便宜!”

长疤汉子见赫连雪毫无反应,张开五指向她的面纱抓去。还没等张茗出手,长疤汉子的手指已经被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

“谁他妈的多管闲事,哎呦——”张茗眼角一瞥,看到一个俊俏公子正一手摇着折扇,另一只手抓住长疤汉子手指,用力向后拗。公子的手看起来白皙细嫩,与长疤汉子粗糙的黑手形成鲜明对比。

长疤汉子身体努力向后仰,痛的呼声连连。公子背后还有几名跟随,环视四周,目光不善的样子。公子本人则显得悠然无比,仿佛被汉子的痛呼跟自己没有关系一样。

不远处酒桌上几人“腾——”的站起,公子背后几人也是刀剑出鞘,店内气氛立即变得剑拔弩张。

店家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连劝都懒得劝了,反正谁打坏了东西谁赔。

长疤汉子不甘心被制,暴喝一声,大嗓门震的张茗耳朵嗡嗡响。另一只手五指握拳,向俊俏公子脸上轰去。

俊俏公子显然更快,抬起膝盖狠狠撞在大汉肚子上。长疤大汉立即弯下腰,手捂住肚子。这下痛的连眼泪都出来了。

这边的争斗吸引了店内食客们的注意,嘈杂的声音减少了许多,有人低呼:“是诸葛家!”

长疤汉子听闻身子一震,立刻从醉酒状态清醒过来,忍着痛低声道:“在下黄颌,有眼不识泰山,请诸葛公子恕罪。”

张茗忍不住扑哧一笑,黄河?

俊俏公子缓缓放开了手,继续摇着折扇,悠悠的说:“阁下又没得罪我,何罪之有?倒是我撞痛了阁下吧,是否需要我给阁下赔罪?”在张茗听来,这公子的声音严重娘娘腔,不男不女。

长疤汉子心领神会,立即说道:“岂敢岂敢!”又对赫连雪拱手道:“适才在下言语莽撞,冲撞了姑娘,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见谅。”

赫连雪冷冷道:“阁下请自便。”

俊俏公子哼了一声,“还不快滚?”

“是,是,”长疤汉子连连点头,弯着腰退回去,连同喝酒的几人连忙结账而去。公子身后的几名随从也挥刀入鞘,店内气氛又平静了下来。

看来这个姓诸葛的公子不简单啊,光凭名号就能吓退流氓。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有这种威风?张茗暗暗咋舌。

不过对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张茗极其不爽。看来英雄救美也得抓住时机,否则一不小心就为他人做了嫁衣。

张茗头也没抬,好像自言自语一样:“这年头多管闲事的人还真多,管完还不走,莫非还想让我欠个人情么?”

俊俏公子大剌剌坐下,直视张茗,“看来这位兄台不愿意欠人人情啊。”

赫连雪却掀起面纱,盈盈说道:“小女子赫连雪,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俊俏公子眼前一亮,赞叹道:“姑娘真是天姿国色,在下诸葛智慧,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那你现在不就是在挂齿么。”张茗继续和牛肉干较劲,说话不阴不阳。在我面前泡妞?好大的胆子。

俊俏公子稍露愠色,赫连雪连忙圆场:“这位是章明月,山野村夫,不懂礼数,公子莫怪。”

张茗哼的一声,不再言语。

俊俏公子转对赫连雪道:“哪里哪里,本就是顺手为之。出门在外,互相帮助理所应当。两位继续用膳,在下就不叨扰了,后会有期。”说着公子站起身来,狠狠瞪了张茗一眼,转身带着手下离去。

张茗悄悄抬起头,看着诸葛智慧离去的背影,却盯着他扭动的屁股,脸上露出长疤大汉一样猥琐的笑容,看得对面赫连雪一阵恶心。

酒足饭饱,张茗二人走出酒馆。赫连雪鼻子凑到张茗跟前,用了嗅了嗅,笑吟吟道:“好酸的味道,看来明月公子醋喝得真不少。”

张茗故意板起脸,“就他?那个小白脸?他还不够格!”

赫连雪脸上笑意更胜,“还说没吃醋?都写在脸上了!”忽然又把脸凑过来,神秘的说:“不过恐怕这醋你白喝了。其实,那个诸葛智慧,是个女子!”

“哦?”张茗好像来了兴趣,“你怎么知道的?”

赫连雪一脸得意,说道:“她看我的眼神!一般如果是男人看我,目光中多多少少带有一丝淫邪;刚才诸葛智慧看我时,眼神里完全是欣赏,还带着那么一点点嫉妒。只有女子才会这样,我是不会看错的!”

“哦,看来赫连大小姐对自己的美貌很自信?”

赫连雪听出张茗话中的揶揄,转过头不理他。

张茗暗笑,难道我要告诉你,我早就看到那个家伙没有喉结了吗?而且好像人家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自己是公子吧?

张茗忽然用手扳过赫连雪的头,色咪咪盯住,说道:“那请赫连大小姐通过眼神看看,在下是男的还是女的呢?”

赫连雪扑哧一笑,捂嘴说道:“我们的明月公子,绝对是男人中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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