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拯的一席话,深深地刺中了张逸凡,却也将他点醒。

原来“静心诀”是这等奇妙心法啊!张逸凡面带愧色地低下了头,至此,再也不敢怀疑师门的用心,每天都定时定点,坐于山林之中,以身心聆听万物变化。

如此春去秋来,一载又复一载,直至南宋立世的第二十四个年头!

这一天,一如往日。成长得更具阳刚之气的张逸凡伫立于黄叶飘零的枯木群中,双眼紧闭,平肩执着一柄黑漆漆的长剑。这剑四尺有余,通体乌黑,与洛拯手中的黑胎弓同属一种材质,分量极重。是洛拯为了锻炼张逸凡,特意打造的一柄重剑!此时此刻,剑身平行于双肩,如此站姿,需要极大的臂力和腕力,但对于张逸凡来说并不算什么。倒是修行时的枯燥和寂寞,常常触动他那烦躁的情绪。

良久,张逸凡微微睁眼,向一株三人合抱的巨木望去,笑道:“瑶儿师姐,你来啦。” 紧接着,一串黄鹂般清脆的笑声悄然荡起,巨木后转出一名妙龄少女,正是与张逸凡朝夕相伴的洛瑶!

此时的洛瑶也同样经历了八年的成长,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清秀得紧,加之一袭墨绿色的袍子,一眼望去,就如那精致的美玉,娇小玲珑,机灵百变。

“耳力不错嘛!”洛瑶拎着竹篮,蹦蹦跳跳地走到张逸凡的身边,抬头望去,这才发现张逸凡的个头倒是长高了不少。

“不是耳力好,是鼻子灵!”张逸凡咧嘴一笑,打趣地回道。这边气力一散,重剑脱力下坠,“轰”的一下,当即插入乱石,陷入数寸之深。张逸凡平复着气息,而后迫不及待地掀开竹篮的布盖,但他刚一触及布盖,就被洛瑶一声喝住。

“等一下!”洛瑶眯了眯眼,鬼精的双眼“咕噜”一转,“爹爹说了,今天得考考你,考过了,这饭才有的吃!”

考考我?张逸凡略微一怔,但见洛瑶那玩心极重的脸,心底顿时明了。“这那是师父要考我,分明是瑶儿师姐自己想考考我吧!”他挺胸一笑,也不说破,却是饶有兴趣地反问道:“师父要你如何考我?”

洛瑶闻言,当即思忖了起来。这本就是临时起意的决定,过了好一会,她才眼光一亮,“有了!”她拉着张逸凡,跑到密集的秋木群中,飞起一脚,正中一棵枯树的树干。霎时间,黄叶飘零,“哗啦啦”的落叶声,应着如此秋色,竟有一丝醉人之意。

“瑶儿师姐?”张逸凡不解何意。

洛瑶坏笑起来,道:“小凡,这一片落叶飘零,你能刺中几片?”她话声一落,袍下转出那张贴身短弓,随后一箭射出,竟是连贯数十片黄叶,死死地钉在了对面的一颗大树上。

张逸凡恍然大悟,抬头细看,但见黄叶飞舞,无迹可寻,就算以心眼去看,那飘落时的风声和交织声,也容易影响六识的辨别。真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啊!张逸凡露出一丝难色,可思虑片刻后,还是应承了下来,“瑶儿师姐,刺中多少才算通过考核?”他这边问着,那边已经从乱石中拔出重剑。

“嗯,若能刺得十之七八,便算你通过了!”洛瑶正色说道,随后又露出那一丝坏笑,趁张逸凡不备,一脚轰在巨木的主干上。那巨木猛地一颤,想是受力不要,抖了好一阵,飘下数不尽的黄叶!

“瑶儿师姐,你……!”张逸凡“嗡”的一声,炸开了脑。但见那黄叶飘扬,也无心责问洛瑶,飞剑而去,在那黄叶中来来回回。

洛瑶龇着牙,莫名地开心起来,而后从竹篮里取了些糕点,寻了块巨岩坐下,像是看戏似的,饶有兴趣地张望着。只见张逸凡眯着双眼,好似浅水游鱼,几剑撩去,将那些即将落地的黄叶再度卷起,深深地串入修长的剑身中。

“好!”洛瑶睁大了眼睛,似乎看了场好戏,细细数去,那真正落地的黄叶也只有十之一二,这可远远高过了她的想象,“小凡,看镖!”洛瑶又露出一丝坏笑,随后便将手中未吃完的糕点掷了出去。

张逸凡闻声一振,转身接镖,正得意之时,心底甚是恶心,“瑶儿师姐,你……”他露出一脸苦相,又见手中握着黏糊糊的糕点,胃中阵阵痉挛。

洛瑶见状,噗嗤几声,心满意足地跃下巨岩,竟是扭头就跑,“好啦好啦,算你通过考验啦!你快吃些糕点,然后去找爹爹,他有事找你呢!”说着,这一小跑,远去的身影就只剩蚂蚁大小了。

“等等!瑶儿师姐,你等等我啊!”张逸凡甩开那恶心的糕点,背起重剑,提起篮子,就是一路狂奔。

一时间,打打闹闹,整座山林充斥着洛瑶的欢笑和张逸凡的笑骂。两人一追一赶,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从林中走出,回到了桃花山庄。

刚一进门,嬉笑打闹的二人就迎头撞上由内迈出的洛拯。

“师…师父…”张逸凡心底咯噔一下,抬头张望,就见洛拯面色铁青,似乎心情不太好。再细细一看,又见洛拯身后跟着数位桃花谷的师兄们,一个个行囊加身,戎装整备,俨然一副要出远门的模样。

“小凡!”洛拯言语甚重,虽面色无恙,却透露着迫人的怒意,“金狗自平凉府南下渭河,已逾越边疆,扰我西北兴元府。为师必须出谷一趟,破破贼胆。你与瑶儿替我去一趟成都府,寻一位沐姓医者,具体事宜,你去大堂问你曦儿师姐吧!”说罢,他便招摇着手,领着一众桃花谷弟子亲往兴元而去。

张逸凡作揖领命,目送师父离去之后,便立即奔走于大堂。此刻,大堂内只正坐着洛曦一人,旁边的座椅上,摆着包裹器具、盘缠银票,似乎出门该带的东西都已准备妥当。

“马上启程,随我去成都府!”洛曦见二人回来,立即起身说道。

张逸凡见她这般雷厉风行,倒是见怪不怪,平日里,洛曦就是这般行事风格,所以并未多言,拎起备好的包裹,便与洛瑶追了出去。

一路上,秋风轻抚。张逸凡乘着小舟,荡过进出桃花谷的唯一水道,多年来第一次出谷,纵然已是翩翩少年,却也按耐不住那孩童出游一般的欣喜。

“曦儿师姐,咱们去成都府干啥啊?”

“我也不知。”洛曦摇摇头,只从怀里去了一封信笺递予张逸凡,“我爹只说到成都府的一家医馆去找一个姓沐的医师即可。”

张逸凡一边听着,一边打开信笺,只见上面写着“速来”二字,落款处写着“桃源医馆,沐药师”几个字,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桃源医馆在成都府哪里?”

“不知。”洛曦冷冷道。

“那这沐药师又是谁?”

“也不知道。”洛曦摇头回道。

张逸凡她也是一副一知半解的模样,心底一叹,便不再多问。只是眉头一锁,心毫思绪。什么都不知道,那该如何寻人?他撇过头去,目光微滞,脑中一片空白。

洛曦似乎瞧出了张逸凡的心思,轻咳两声,道:“桃源医馆在哪,我确实不知。不过这桃源医馆和这沐药师倒是颇有名气。咱们此去,稍稍询问就能找到。”

张逸凡点点头,不再多加询问。

三人下了船,换上马匹,一路奔驰,一路询问。不曾想这“桃源医馆”在成都府地界竟是那么有名,一番询问下来,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桃源医馆的所在。

这桃源医馆位于成都府府城外三十里的一座小山上。三人寻到地点,却见那桃源医馆坐落于山腰,门户古朴,却是出奇的大,与其说是馆子,倒不如说是山庄更为贴切。

张逸凡伫立在这医馆大门前,目光横扫过去,却见墙户丈高,大门紧闭,一片秋瑟,一副了无生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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