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猝然而响的爆炸巨响从前面传了来,黄嘉薇吓得头晕目旋。眼前的由白云悠悠,青山隐隐以及山麓下精致的别墅,在岚气缭绕中渲染成的一幅亦真亦幻,海市蜃楼般的秀美图画被炸得粉碎,碎片在她眼前晃动闪跳。她一把抓住丈夫徐觉辉的胳膊,惊魂战栗地发出颤音:“地震!不会是地震吧。”

徐觉辉也惊住了,须臾他镇定下来说:“看,冒烟了,好大的黑烟。”

黄嘉薇抬起惊吓的眼睛望去,但见她与丈夫正要造访的别墅的门缝,窗户的缝隙冒出滚滚的浓烟,那正是刚才发出巨响的地方。黄嘉薇还没恢复到正常神态说:“啊,不是地震,是劫匪,准是劫匪青天白日地打劫,尹兄全家可能要与劫匪鱼死网破,拼命,打斗……”

徐觉辉拍拍她的胳膊说:“别想得太恐怖。也许是别的原因呢。”

黄嘉薇一根筋,总把事情想得糟糕透顶:“这响声也奇特了,太阳还没落山,这劫匪也太胆大包天了。”

“少臆断了。快快快!说不定能帮个忙什么的。”

黄嘉薇思绪仍然往恐怖方面驰骋:“人多势众,还可报个警。”

他俩快步赶到别墅门前,急促地敲门。

门里,徐觉辉夫妇俩要拜访的尹兄尹克非一边与义女尹小丫用扇子衣服往外扇烟雾,一边还要安慰制造这烟雾腾腾局面的妻子梅寒蕊。正当全家人手忙脚乱地忙着趋赶烟雾时,门铃急骤地响了。义女小丫赶紧开门。大门开处,双方都热情地打起招呼。尹克非甚至有些惊讶了。

女人总是迅速找到同盟军的,黄嘉薇来到还在沙发上默默流泪的梅寒蕊的身边。“大姐,怎么啦?哪儿不舒服?”

梅寒蕊惨然一笑说:“妹子你与觉辉老弟来了,坐吧,”她捂着胸口,“这里堵得慌。”

那边,徐觉辉与尹克非边往外扇着烟雾边说着话。

徐觉辉说:“怎么回事尹兄,咋闹得乌烟瘴气的?我俩刚才还以遇到劫匪哩。”

尹克非不自然地笑笑说:“可能电路短路了,电视机爆炸了。你看一堆碎片。”

徐觉辉抬眼望去,靠墙壁那儿,七零八落电视机碎片余烟还在缭绕。他只得如此这般说道:“哦。没炸着人就好,万幸。尹兄,梅姐,嘉薇今天从广州飞来了,捎了些广州的羊城鸡仔饼,畔塘马蹄糕,送一些给你们尝尝。”

沙发那儿,黄嘉薇将提来放在身边的礼物往上扬了扬:“也不值几个钱,表示点心意罢了。”

梅寒蕊咳嗽得厉害。黄嘉薇赶紧拍着她的后背。

尹克非过来扶着妻子梅寒蕊说:“徐老弟、弟妹,你俩稍等等,我扶她到卧室休息会。你俩坐。”他扶着梅寒蕊进到卧室里去了。

聪明伶俐的尹小丫端来两杯茶送到徐觉辉与黄嘉薇的面前:“叔叔阿姨请用茶。您俩稍坐坐,我做饭去,一会您俩就在这儿吃晚饭吧。”

尹克非从卧室出来了。对徐觉辉说:“兄弟,是你把弟妹催到北京来的吧?”

徐觉辉笑着说:“尹兄这话从哪里说起哟。女儿研究生毕业已经到医院上班了,嘉薇不用操心了……”

黄嘉薇赶紧与丈夫唱合:“是呀,广州的家里没有我操心的事情了。到北京一来看望一下尹兄与梅姐,二来也好散散心。”

尹克非真诚地邀请道:“谢谢你俩总想着我们。今晚就在这儿吃晚饭吧。我与觉辉老弟喝几口。”

尹小丫闻声出来问询尹克非道:“叔叔,要不要去附近酒楼买几个菜?”

徐觉辉站起身来,说:“我与嘉薇还有点急事要赶回去。以后再找机会与尹兄喝个一醉方休吧。”

徐觉辉与黄嘉薇走了后,尹克非与尹小丫一起在卧室围着梅寒蕊劝说安慰。

尹克非关切地说:“寒蕊,你究竟为啥事突然把控不住自己……”

原来梅寒蕊看电视,看戏剧频道的节目看得好好的,突然跳出了一段广告。她便换台,刚一换到新闻频道,新闻正播一则警方抓获一批人贩子的新闻,那新闻配以画面解说异常刺人心儿:“本月22日,随着最后一名儿童的身份确认,这起恶性拐卖儿童案成功告破,犯罪嫌疑人柔某、海某已被依法刑事拘留,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她抓起面前的茶杯奋力砸向画面上的坏蛋,实则是背投……

梅寒蕊抚着胸口,咳嗽着说:“那条新闻……咳咳……”尹克非迅速从手机里调出那则新闻问:“是这则新闻吧?”

梅寒蕊一见,再次有了激烈的反应,一把夺过手机:“这伙伤天害理的人贩子,可惜我没法宰了这伙狼心狗肺的家伙!”她举起手机就要朝地下砸去,被尹克非抢在了手里。

这时,尹小丫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杯子说:“阿姨,我炖了点人参汤,您趁热喝点吧。”

梅寒蕊泪流满面,说:“小丫,别为我忙活了。我心里堵得慌,一时顺不过气来。你们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好好躺会儿。”

尹克非仍然坐在梅寒蕊床头,温言相劝道:“心里气不顺,可也不能跟电视机过不去呀!”

梅寒蕊流着泪恨恨地说:“那些丧尽天良的畜生。他们该下十八层地狱,受十八种刀劈火烙的酷刑。”

尹克非劝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梅寒蕊眼泪流得更汹涌了:“这伙狼心狗肺的家伙!叫多少家庭淹在泪水里?叫多少父母哭干了眼泪?叫多少爷爷奶奶哭得昏死过去?”

尹克非也受到了感染,闷闷地说:“最最伤心的恐怕不止是家人吧?孩子一时没有了娘,想象得到那哭声肯定撕心裂肺。一想到这些,我的心里头也不好受。可是既然灾难落到头上了,总不能整天沉溺其中,日子总得要过吧。”

梅寒蕊一把抱住尹克非哭得昏天黑地,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对不起你呀!害得你没有了儿女之亲,没有了天伦之乐。”

尹克非安慰道:“我是男人,心肠比女人硬些。好啦,不要再想这档子事了。背投毁了没关系,刚好我想买一个声控的,连遥控器都不需要。”

徐觉辉呢,他与黄嘉薇回到高档住宅里, 洗过澡后就拿着两罐酸奶,来到客厅,将一罐放到正看电视的黄嘉薇面前茶几上。他自己则很酣畅地喝着其中的一罐。

黄嘉薇高兴地叫起来:“哇,太好了,我就喜欢这个牌子的!”说着在丈夫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徐觉辉笑了:“都老夫老妻了,还玩什么年轻?”

黄嘉薇不服气地反驳说:“谁规定的这是年轻人的专利?再说咱们的年纪真的老了吗?哎,梅姐手里明明抓着杯子,还要砸,哪是尹兄说的电线短路?我就不明白了,梅姐为啥跟背投过不去?闹得家里狼烟四起的!”

“我听尹兄说过,梅姐长年有块心病,心里头有个迈不过去的坎。也许电视上的内容刺激到她了吧?”

黄嘉薇打破沙锅问到底道:“究竟是啥心病?”

“早年她与尹兄有个儿子,出生刚刚5天吧,就被人贩子盗走了。如今不知是死是活,这悲摧的事儿就一直横亘在梅姐的心头。”

黄嘉薇感叹道:“这该枪毙一百遍的人贩子咋就抓不尽斩不绝呢?”

徐觉辉深有同感,说:“说这些你我回答不了的问题有啥用?我只可怜梅姐,尽管事情过了20多年,也没法抚平创伤。一直是梅姐心头永远的痛。”

黄嘉薇只得转移话题:“哦。那就说说你为什么非得叫我飞到北京来吧?有什么事在电话里说不一样吗?”

“什么事情说到当面,要比在电话里说显得郑重。那分量与感觉是不一样的。”

“这么说,你肯定有什么大事要对我说啰。”

徐觉辉玩笑地说:“恭喜你,答对了。点个赞!”

“什么事你说吧。”

“你还记不记得7年前,我俩到尹兄家赴宴——尹兄家当时设的是认亲宴——回到家里后……”

七年前尹克非认亲一事,说的是,尹克非与梅寒蕊膝下没有子女,就将小保姆小丫认作了女儿。这小保姆父母双亡,孤苦伶仃。来到尹家当保姆时,成绩优异的她高中已读了二年了。她勤快懂事,善解人意,聪明伶俐,俏模俏样,很得尹家夫妇俩的喜爱,当得知她的身世后,便认她为义女,并且将她重又送进学校。这孩子也争气,一举考上了名牌大学。大学毕业后就在尹氏集团工作。当年为认下这个女儿,尹家夫妇俩还隆重地举行过相应的仪式。作为商界的好朋友,徐觉辉夫妇俩自然是被邀请的珍贵客人之一。

提起认亲宴,黄嘉薇笑起来:“我还没有患老年痴呆症,怎么不记得?”

徐觉辉一笑说:“还有一个细节如果不遗漏的话,就可以奖赏加权分。当时小丫要改口喊尹兄喊爸爸,喊梅姐喊妈妈,尹兄笑了笑说,亲情不是靠喊出来的,依然喊我俩喊叔叔阿姨挺好嘛。”

黄嘉薇说:“我还记得酒席上有道靓丽的风景。尹兄与梅姐的亲朋好友中有一位从南源来的,生得挺抢眼的年轻女律师,好像叫……”稍一思索,“喻晓月……”

徐觉辉哈哈大笑:“这也要搬出来驳倒对手?我当然知道,那是个靓妹子,年纪轻轻的,就是南源市的金牌律师。”接着说道:“当时我俩喝过尹兄家的认亲酒后,回到家里,我俩很感慨尹兄认了亲,有了自己的女儿,既是他俩口子的大善大爱之举,也为他俩弥补了人生的一大缺憾。”

黄嘉薇预感到什么了,硬硬地说:“别说了,我去把屋子收拾一下,明儿我想飞回广州去。”

徐觉辉问道:“这么急干什么?”

黄嘉薇脸上已经没了夫妻相聚时的喜悦了,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儿我住不惯,水土不服,三天两头闹病,再说咱们的女儿虽然研究生毕业刚参加了工作……”

徐觉辉说:“行吧,明儿我也要飞到南源市去了,咱俩做伴儿,一起赶到机场。”

黄嘉薇惊讶地问道:“你要飞到南源去?”

徐觉辉郑重地回答道:“嗯。7年前喝过尹兄的认亲酒回到家里的当晚,我就将我慎重考虑后的决定告诉给你了的,我说那是卡在我心头好多年的一桩心债:我一直想找回我的儿子。你当时惊得好像外星人突然蹦到了面前。”

黄嘉薇反驳说:“算了吧,我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吗?行了老公,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破事,你就别提它了吧。”

徐觉辉继续真诚地往下说:“我打电话专门把你叫到北京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情的,咋能刚提起个话头就打住呢?”

黄嘉薇默默地将酸奶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

徐觉辉仍然苦涩地往下说:“当时苦于不知道我的前妻离开我后人究竟在哪儿。虽然托人到她老家南源市多方打听过,可是人海茫茫,根本就捞不到任何可靠消息。前些时,我花重金请私家侦探代劳,前天得到了反馈,确切的消息是,谭笑梅离开我后就回到老家南源市。没再外出闯荡受苦受累了。如今她与她丈夫开有一家小公司,叫做菜根香蔬菜公司,日子到底过得像模像样了。”

黄嘉薇猛地一怔脱口而出说:“谭笑梅?你前妻?”

徐觉辉奇怪了问:“怎么你认识她?”

黄嘉薇故作淡然地说:“井水河水的,我怎么会与她搭界呢?”黄嘉薇心事重重地接着问道:“你确实弄清楚了你前妻当年果真生的是个儿子?”

徐觉辉凝重地回答说:“我儿子出生的第二天吧,我寻找到产房抱过那小子。”

“你儿子如今在哪儿?他应当长成个大小伙子了吧?”

“这些全都两眼一抹黑,是个未知数。所以必须要从我前妻那儿去弄清楚我儿子的下落。”

“哦对了,你曾对我说过,你的前妻性子很烈,我担心她不会痛痛快快地告诉你儿子的讯息!”

“嗯。恐怕很难。她对徐家有着血海深仇似的。唉!都怪我们徐家当初伤她伤得太深了。”

“那么你寻到南源去就意味着碰壁……”

徐觉辉坚定地表示:“哪怕碰得头破血流我也得去碰,不然我的心债难了,负罪感会伴随我一生的。”

黄嘉薇不以然地说:“什么负罪感?”

徐觉辉几分沉痛地说:“我感到我对不住我的前妻,对不住我的儿子。你说一个有负罪感的人,哪怕富可敌国,能算得上是成功人士吗?财富买不来心灵的坦然与宁静。我的人生还会有幸福可言吗?”徐觉辉说着将双手插进头发里,慢慢地薅起头发。

黄嘉薇抓住他的手,心痛地劝说道:“何必自虐呢?看看年不过五十,都有白发了。”她轻轻地帮徐觉辉扯掉了一根:“我看负罪感也好,歉疚也好,都是你自己套在自己心灵上的枷锁。有这个必要吗?”

徐觉辉抬起头说:“哪怕少赚十亿八亿的,我都宁愿舍弃掉。”说着,他将酸奶瓶盖拧开递给黄嘉薇。

黄嘉薇接过酸奶,往茶几上一搁,起身而去。

徐觉辉问话声追赶过去:“你不是最喜欢这个牌子的酸奶的嘛,咋不喝了?睡觉去呀?天还早嘛。”

黄嘉薇头也不回地说:“今天真的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往卧室走去后很快回来,她手里拿着一张年轻男孩的照片。递给徐觉辉说:“这是咱们女儿的男朋友。”

“什么?“徐觉辉边接照片边说,”她都交上了男朋友了?不是跟她再三叮嘱过,不准在大学里谈恋爱的么?”

“女儿都长大成人了,不是一个叮嘱就管用的。感情这东西是没法堵截得住的。”

徐觉辉端详起男孩照片来,不无夸赞地说:“人长得还挺英俊,感觉到还有内涵。就怕咱们的女儿有视力没眼力。”

“有视力没眼力?啥意思?”

“就是说她能看见人,不一定识得了人。”

黄嘉薇说:“你不是明天就要飞到南源去的么?这男孩就是南源市人,与我们的女儿一样,研究生刚毕业,人回到南源了。你悄悄打听这男孩究竟是个啥样的人嘛。”

“他叫什么?”

“女儿说叫做骆佳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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