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翼翼地前进,雨水模糊了视线,只要动作稍微大一点,都有可能掉下万丈深渊。

前方的山道长满了青苔,更让我不敢大意。我一步一步地跺上去,刚才听见的声音,在雨下大后,彻底湮没。

我以为是幻觉。

不再深究。

黑夜渐渐来临,墨色的幕云铺天盖地地卷来,把大地掩藏在黑暗之中,西方天空隐隐发出微光,是我前进的最后指明灯。

再过一刻钟,最后的亮光也会消失,我必须抓住最后一刻钟的时间,找到停脚的地方,因为只要眼中没了光,在山道上前行几乎等于死亡。

山道湿滑,大雨滂沱,一失足,便以生命为代价。

我加快了速度,好在我看到了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山洞,我可以先到山洞里面躲雨,长时间地奔跑让我失去了力气,雨冷刺骨,饥寒交迫,我怕自己会晕倒在山道上。

山洞在离我五百米高的地方,处于这座高山的上半山腰部分,再往上面走几百米,就能到山顶。

只是山道呈螺旋状往上铺开,那几百米的距离,需要走几千米,漫漫黑夜中前行,几千米是一个天文距离。

天边最后一丝亮光熄灭,我离山洞还有一半的距离,两百米。

眼前一片漆黑,耳中只有雨声哗哗,我在山道上坐下,仰头,张嘴,贪婪地吞进大口地雨水。

等体力恢复了一些后,我继续前行,现在走得更加小心,每踏出一步,都需要我先用一只脚把前面的地板踩实,然后把身体移过去。

我摸黑前进了一百米左右,心中舒畅了许多,离山洞很近了,这样再走半个钟头,我就能走进山洞,趴在地上好好睡一觉。

这么暗的天气,又加上瓢泼地雨,我相信追击的土匪不敢踏上山道,因为他们在这个游戏中是猎人,而我是猎物。猎物为了生存会拼命逃跑,而猎人不敢拼命,他们的命比猎物值钱多了。

我又踏前一步。

突然,一个黑影咆哮着冲过来。它攀岩走壁,两只手紧贴岩石,奔腾着朝我飞过来。

紧接着,一道闪电在从天空垂下,惨白的光线照亮了整个视野,亮光刚起的一刹那,我的双眼被强光刺激地睁不开,等睁开眼睛,眼前站着一个鬼影,虎视眈眈地望着我。

它的面目狰狞,脸面上裂开一条条地缝,像是把被狂刀砍碎的人用针缝到了一起,皮肤呈现出黑色,身上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

我猛烈地后退,脚下差点儿踩空,碎石从我脚下滚落到深不见底的深渊,没了踪迹。

那怪物眼中冒着莹莹绿光,直沟沟地盯着我,嘴角上扬,像在戏谑地笑。

我不敢退,怕失误掉下悬崖,好在我摸到了腰间挂着的手枪,在我逃跑时,步枪子弹打完了,带在身上,还不如一根刨火棍,我把它丢在了泥泞中。

但我在一位死去的战友身上找到了这把步枪,勃郞宁。

一共载弹九发,发现手枪时,弹膛中便只剩下四发子弹了。

我不知道眼前的东西是人是鬼,但我手中唯一能够仰仗的武器只有这把小手枪了,我拉开保险丝,举枪,开枪。

“吼……”

怪物被一发子弹打中,发出惨烈的叫声,在深渊中形成回声,久久飘荡。

还剩三发子弹。

而且既然子弹能对它造成伤害,那么这家伙就绝对不是鬼,不是未知的东西,我就放心多了。

自然界还没有东西能够治服人类的,所有的动物,都无法战胜我手中的玩意儿,火药在枪膛中燃烧,挤压弹出的铁砂可以毁灭自然界任何的生物。

眼前的怪物智商极高,被一发子弹打中,知道了我手中武器的厉害,与我对峙,不敢冒泡行动。

“砰。”

我瞄准它的脑袋,又一枪打出,但怪物行动极速,听到枪声条件反射地跳了一步,避过了要害,子弹射穿了它的肩胛骨。

“吼……”

它呲牙咧嘴地对我示威,从空中降落到山道时,怪物脚下踩滑,差点摔下山道,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抓住了岩石,才未能掉下去。

怪物怔怔地看着我。

似乎在进行一番思想斗争,它明白我手中的武器的厉害,决定不与我斗下去,转身逃离。

我胸腔起伏,终于安全了。

与怪物对峙,我的力气快用完了,好在山洞离我不远了,我没走一会儿就进了山洞。

我倒地喘着粗气,终于找到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了。休息了接近一个钟头,我才恢复了一些力气,起身在山洞中找到了一些干柴,用钻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把火堆点燃,干柴发出噼啪的爆炸声,火舌升起,吞没掉这些坚硬的木头,化为灰烬。

感受到来自火焰的温暖,我再次躺在了石板上,打算睡一觉。

刚躺下去,我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那是什么?

我站了起来。

环视山洞,进入山洞开始,我就没有好好观察过,这才想起,刚才那只怪物也进入了这个山洞,那么这个山洞中充满了危险。

山洞最外面只有二十多个平方米的大小,像一个口袋,外面大,里面小。在山洞的最里面,便只有一个四十厘米大的口子了,口子很小,我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在我环视山洞的时候,看到石壁,我就皮肤发麻,脑袋失去了控制,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石壁上插着一根一根的大木桩子,插满了整个山洞,每两个木头桩子上面摆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材,在三面的墙壁上,我看到一层一层叠放的棺材,至少有两百个。

墙壁上没有多余的空隙,只要是靠墙的地方,就码满了这种黑色的箱子,里面是沉睡的灵魂。

我头皮发麻,双手合十,默默地念叨:“打扰了,还望赎罪,你们都已经死去了,都是这片山林的主人,看在我为你们子孙与土匪战斗的份上,原谅我擅自闯入这个地方吧。”

山洞寂静无声。

我听说过这边的一些风俗,山民死后,有些德高望重的人会放进这些山洞,这些棺材,在这里叫做悬棺。

我没见识过这种葬礼,但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崎岖的山道,是用什么样的方法把中四五百斤的棺材放到山洞里来的。一个人在山道上走,就有掉下万丈悬崖的危险,何况是带着如此巨大的棺材。

“轰……”

山洞外面的雨更大了,雷声霹雳,响彻云霄。

山洞里面的棺材摆放得很有秩序,墙壁上越在上层的棺材年代越久远,那些最顶上的棺材,已经层层腐朽,化成一寸一寸的木屑。

腐烂的带着浓厚的腥味山风在我鼻尖拂过,让我想吐。

而且一想到刚才那神秘的怪物,我就不敢睡觉了,那东西充满了暴戾,谁能保证它不会在我睡着后一巴掌拍烂我的脑袋。

还是等吧,等雨小了,再从山道上去,只要到了山顶,我就有无数条路线下山,只要运气不是背到不行,不可能会再遇见追击的土匪。

到了山顶,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我坐在火堆旁取暖,微微眯着眼,养精蓄锐。

大概凌晨两点左右,山崖上的雨变小了很多,山谷风声怒吼,大风灌进山洞,由于山洞是一个口袋状的原因,山风在山洞中发出剧烈的响声。

“呼……”

风声便是这样,像是一个路人在呼吸,又像是一个老人在哭泣。我想起了上山时听到的老人与小孩的窃窃私语,暗自想到:也许就是这个原因产生的,当时赶路得急,没有仔细听,所以以为是幻听了。

但这个想法还没有停下,我又听到了老人与小孩的声音。

奇迹就此诞生。

两界的入口,守夜人点燃了灯笼,无数幽灵诉说自己的心事,窃窃私语,悲伤地人,哽咽地诉说自己的忧伤,而快乐的人,这里没有快乐,只有无尽的恐怖。

“进来吧,孩子。”老人像我奶奶一样,声音沧桑,态度慈祥。

“我还想在人间逗留几天。”小孩子撒着娇说道。

“人间有什么好,这里的人心诡诈,世态炎凉。”老人似乎刮了一下小孩子的鼻子,谆谆教导。

“奶奶,为什么呢?我觉得人间很好啊,我不想死……”小孩子很倔强,不愿离开人间,贪慕人世间的繁华。

我不知道我听到这个声音心中怎么想,但我肯定,我的脸变成了猪肝一样的颜色。

我想惊恐地吼出来:“有鬼啊……”

可是我不敢,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我不敢打搅他们,我怕我一开口,这里就会变成鬼域,无数恶魔会从地狱中爬出,把我吞噬地骨头都不会留下。

我到山洞口去透气,因为我不敢再靠近山洞里面,如果不是外面的闪电与黑夜,我会毫不犹豫地冲进雨幕,快点离开这里。

我又听到了悉索的声音,还是人的声音。可是我听到后,脸色更加难看了。

“你确定那个小子在这条山道上?”

“确定,难道你没听到这上面的枪声么?”

“大胡子,你小心一点,别摔下去了,掉下去骨头渣滓都不剩。”

“可恶,二当家说,要是漏网一个,就拿我们出气,这一次山寨里面下定决心要这群军人死光啊。”

土匪上来了,是我用勃郞宁与怪物战斗的时候暴露了我,他们打着手电筒,披着雨衣,背靠悬崖上来。

我用地上的泥土把山洞的火堆盖上,山洞里面突然黑暗,不剩一丝光线,我看了一眼山洞的深处,那里有一个小口子,不知道里面通往哪里,但是我之前听到的老人与小孩子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还有那个被我打中了两枪的怪物也在里面,我不敢进去。

前有狼,后有虎。

我看到上来的土匪有六人,我手中的勃郞宁剩下最后两发子弹,如果战斗,我必死无疑。

踱了踱步子,我还是不敢踏入山洞深处,最后我的视线看向了悬在石壁上的棺材,脑袋嗡嗡作响,算了,顾不得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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