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思涯避开来来往往的人群凭着自己有些模糊的记忆向静心殿走去,与记忆中的样子不同这条路似乎荒废了许久,尚思涯看着一眼望去满目荒凉宫殿心中涌上一种奇异的感觉。

尚思涯朝着空旷的殿门缓步走去,原本漆画雕琢的门上落了厚厚的一层尘土,指尖轻轻一推大门发出年久失修的咯吱声,她站在门前脚步却迟迟没有挪动...

静嫔,沐静书,她是沐之雅的贴身侍女,是纹帝的妃子,是亲手将沐家推向深渊的罪魁祸首,是在最后关头选择用自己儿子为代价向靖王府告密的人。

尚思涯从袖子里拿出那副玛瑙耳环指尖轻轻磨砂着,很突然的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一股钝钝的疼痛涌上心头,因为她不知道此刻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沐静书。垂眸看着手中的耳环,深红色的玛瑙石躺在白皙细腻的掌心,在肌肤的衬托下玛瑙石显得更加红艳欲滴,她有些想不明白时隔多年之后沐静书这般费尽心思的找她到底是何意。

田总管有意无意的提示,假山后明显安排给她看的一幕戏,若这些都是沐静书示意的那她又会因为何事而找自己呢?此刻尚思涯的脑袋里浮现一条又一条彼此相交错综复杂的线,她试图从中找出一个突破口来解释目前的困境,但是脑子里一片混杂让她无从先下手。

算了,尚思涯甩了甩头索性不再想那些东西,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去问问清楚吧!“啪”的一声大门被推开,尚思涯敛了敛神色又恢复成平时的淡然模样。一眼望去整个大殿都显得破败不堪,地面桌椅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几乎找不到一丝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尚思涯穿过空荡荡的大厅走到后堂来,视线一转就看到一个靠坐在椅子上睡着的宫女。

指尖在宫女颈上一点,尚思涯走近床边听到一丝微弱的呼吸声,拨开垂落在地的帘子一张苍老的女人的脸出现在面前,视线里的女人头发散落成一团,苍白的两颊深深地凹陷着,眼角下巴布满了细细的皱纹,一双犹如枯槁的老人手交叠着放在小腹上,若不是还能听到微弱的呼吸声尚思涯都要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个死人了。

深褐色的瞳孔划过一抹惊异,尚思涯皱眉将这个看起来像五十岁的女人上下扫视了一遍,她一时间没办法将眼前的人与记忆中那个英姿飒爽、张扬霸道的女人联系在一起。将手搭上她的脉搏,虚弱的经脉和残破的身子都预示着眼前人将命不久矣,仔细查探了一番她竟发现了一些不知底细的毒素,这着实让尚思涯吓了一跳,曾经备受纹帝宠爱的女人竟然变成这副模样!

不过已经这样的沐静书还有能力用这么多手段让自己前来找她吗?

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尚思涯沉默了一会还是伸手扯断了她的一根头发放在手帕中包好,又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喂进沐静书嘴里,然后倚着窗等她醒来。

细碎的阳光透过窗帘撒进阴暗的屋内,斑驳的光影正好投射到沐静书的脸上,她费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一缕光刺进她的眼睛里令许久不见阳光的她不适应的伸手遮了遮,眯了眯眼睛她看向窗户的放向却在看到那抹模糊的身影时徒然一惊:“小姐?”

沐静书嘶哑的声音响起,正对着窗外出神的尚思涯微微侧首深褐色的双眸正对上沐静书因惊诧而睁大了的眼睛,她一手撑着床沿一手伸向尚思涯的方向,原本浑浊的双眼迸发出一抹惊人的光彩,她因激动而微张着干涩的双唇:“小姐...是你吗?”

尚思涯迈着缓慢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因许久未曾进食形容枯槁般的女人,她眼里涌动的泪水让尚思涯心中微沉,逐渐清晰的脸出现在沐静书的视线里惊得她情急之下向前一爬差点从床上掉下来,对上尚思涯冷硬明艳的五官她也渐渐清醒过来,眼前的人长着与沐之雅七八分相似的脸但周身气质上却明显是跟尚祁夜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她昂着头将视线凝在尚思涯的脸上嘶哑着声音问:“你、是靖思吗?”

“我是。”

听到尚思涯肯定的回答,沐静书心里的石头瞬间落了地她沉重的呼了一口气对尚思涯笑了笑:“太好了,太好了....沐家总算还留有后人在....”苍白的脸上因情绪上的大幅波动而染上一抹绯红,沐静书看着尚思涯眼里露出欣慰的光芒,只是笑着笑着却流出了两行泪。

尚思涯将手伸到她面前,掌心里赫然躺着那一副红色的玛瑙耳环,沐静书颤颤巍巍的从尚思涯手中接过耳环放在心口处,她闭上了眼睛轻叹了一口气说:“这是我请求田总管交给你的,他曾经欠过我一个人情....”

尚思涯垂眸静静看着沐静书苍老的过分的脸听着她用沙哑的嗓音解释着,沐静书抬头看向尚思涯一脸平静的模样继续说了起来:“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我不能让沐家人这样死的不明不白,我也不能带着这些秘密进棺材。所以,靖思郡主,作为沐家仅存的后人你一定要记住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

“你说。”

“我不知道你对当年的事情知道多少,但我猜你肯定能查到沐家灭亡、你父母失踪都与北啸纹有关....虽然这些事他的确脱不了干系...咳咳”似乎是想起了一些极为可怕的事情,沐静书的眼里突然涌现出一抹惊恐与绝望,她紧紧抓着床上的被角干枯的手指上露出一条条青筋。

“还有别人是吗?”尚思涯声音淡漠的接过沐静书的话,低垂下的眼睫遮住了她此刻的神色。

“是,还有别人...我曾经偷看过陛下与他们之间的书信,他们想要沐家的一样东西,所以陛下才会娶我....”提到北啸纹,沐静书的苍白的脸上瞬间划过一抹扭曲的恨意,可她的眼睛里却是一片浓郁的悲戚之色,尚思涯看着她复杂的神色在心中猜测或许沐静书是真爱着北啸纹吧,所以才会在提起他的时候情绪这么激动。

“..小姐,她大概早就发现北啸纹接近她居心不良了吧,也只有我那么愚蠢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他,甚至不顾小姐的劝告一意孤行.....那些人找不到想要的东西就猜测东西在小姐身上,所以就联合了北啸纹...策划了那次截杀,我发现后想去给小姐报信,可是我出不去北啸纹已经在防备我了,或许...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任何人。”

“然后呢?你怎么会被打入冷宫?”尚思涯适时地打断了她的回忆出声问起自己在假山附近偷听到的内容。

“我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北啸纹准备动手的那一天了,我焦急之下就想了一个法子...想将消息传递出去...”沐静书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她一手抓着被角一手掩唇呜呜的哭了起来,“我、我放火烧了靠近宫墙的御政宫,我本想趁乱逃出去找小姐的,可是、可是我没想到夜儿...我的夜儿会在里面.....”

听着沐静书断断续续的叙述声,尚思涯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慢慢升起,她从袖子拿出之前包裹头发丝的手帕递给沐静书。沐静书接过手帕却哭得更很,她不是那种抱着被子嚎啕大哭,只是坐在床沿默默掉眼泪一只手还紧紧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他们都说夜儿死了,被我亲手烧死的...”沐静书捏着手帕抬起头看向尚思涯,却使劲的将含泪的眼睛睁得更大,她神色悲戚似是在跟尚思涯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但是他们并没有找到夜儿的尸体,所以我的夜儿还活着....”

“所以,你今天找我来是想让我帮你找儿子?”

“不。不要找他,如果他真的活着就让他永远不要靠近这个地方,这里,这个皇宫是世间最可怕的地方....如果活着,就好好的在外面活着。”沐静书闭了闭眼睛想要止住那些眼泪,她目光越过尚思涯看向窗外神色恍然似乎是在想象着自己儿子在外面长大的模样。

“也许吧!”

“靖思,我下面说的你一定要认真记得,一定不能随便泄露出去。”沐静书突然从那种悲痛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她瞪着一双凹陷的眼睛直直望向尚思涯眼中一片凝重。

“好。”

“你的父亲并不是普通人,他远不止是洛家老家主的养子,他来自一个神秘强大地方...”

“你确定?”沐静书的话像一块巨大的石子瞬间砸进尚思涯的心头她压下心头的惊骇脸上却依旧平静如常。

“你的父亲尚祁夜来历神秘,那些迫害你家和沐家的人就是那里的人!”沐静书脸色惊惶的压低了声音在尚思涯耳边又重复了一遍:“我在信中看到他们要生擒你父亲,同时拿走沐家的玲珑玉。”

“玲珑玉?”尚思涯眸色渐深,她直视着沐静书惊惶的眼睛一字一句咬的异常沉重。

“你确定他们要找玲珑玉?”

“是玲珑玉,我确定。”

“沐家有这东西?”想起关于玲珑玉的几句传言,尚思涯深深皱起了眉头,传说中生死人肉白骨甚至能让人永生的玲珑玉会真的存在吗?还是在沐家?

“我不知道。”沐静书往床边挪了挪伸出手一把抓住尚思涯的衣袖,她急声说道:“靖思,我告诉你这些是不想让沐家的人白白冤死但我也不想让你白白送死,你听我一句绝不能冲动行事,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等到羽翼丰满时再去想这些事,那样的势力就连北啸纹都只能服从....”

“...”尚思涯沉默着看向沐静书焦急的眼神眸光微沉,一抹锋锐的光芒在眼底一闪而逝,既然知道了幕后的人她自然不会盲目冲动,她低声在沐静书耳边应到:“我会的,沐家的仇,我父母的仇我都会亲手了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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