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王府。

夜色将近王府里就点上了一盏盏烛灯,一个个丫鬟忙而有序的进进出出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掩饰不去的喜意,稍一打探便可知道原来是离府多年容王世子回来了。作为北啸为数不多的异姓王,容王府算得上是富贵滔天了,但偏偏容王是个喜好文墨的书生,因此比起其他王府容王府又多了几分矜贵高雅,这种属于书生的文墨气息不光体现在容王本人身上,光看府中一石一水的布置便可从中窥探一二。而容王世子更是从小就华盖锦城的人物,据说他的才华比起容王还要出众,而容貌更加青出于蓝。

然而此刻那个传言中才貌名满锦城的男人此刻却面色阴郁的跪在自家祠堂里,而那个一直以温文尔雅出名的容王爷此刻更是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阴冷宽广的容家祠堂里,十几颗夜明珠悬在头顶将整个祠堂都照耀的宛如白日,更能清晰的看到下方跪着男人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他垂眸跪在堂下身体却笔直的如同一棵白杨树,浑身上下更是散发出一种冷冽清绝的气息,即便面前站在的是他父亲他也没有丝毫要收敛的意思。

“父王,不论你说多少遍,我都不会同意!”他虽是低着头,但冷硬的语气却表明了他此刻的态度,即便被罚下跪他也不会有分毫妥协。

“容徵!”见他那副软硬不吃的模样,容王脸上怒气一闪而逝原本该是温和清淡的男人竟然嘶吼了起来,他念着自己儿子的名字,声音却是咬牙切齿。可不论他怎么生气,容徵都是低垂着头完全无视了他。“你就那么坚决?”似乎是两个人对峙的太久了,最后还是容王看着自己儿子清俊的脸软了声,他这一句疑问很平静听到容徵耳朵里声音更是清淡的像是要被风吹散了一般,心神微动容徵抬起头看着容王的脸。

深谙的眸光对上容王满是哀伤的眼睛容徵虽然心有动容但还是咬牙坚持着自己的想法:“父王,我不会娶靖思郡主,不论你有什么理由....”

“你.....”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因为你的理由而赔上自己的婚姻。”赶在容王出声之前,容徵出口打断了他的话,那些理由他真的听烂了,也不想再听了。

“.....你们已经有过婚约。”定定的看着容徵那张看不出表情的脸,容王沉默了一会后突然出声道。

“一无婚书,二无信物。”对上容王爷笃定的眼神,容徵突然低笑了一声。“父王,你这是想哄谁呢?”

两个男人酒后一句玩笑话就要赔上他的婚事?简直笑话!

“谁说没有信物?”一听这话容王急了,他转到祠堂的灵位旁从灵位下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虽然年代久远但那锦盒却明显被人保护的很好连一丝灰尘都看不见。容王从中拿出一块碧绿色的玉佩放在掌心磨砂,之前还怒气冲冲的脸上慢慢染上一层思念与悲伤,他把玉牌放在容徵面前沉声道:“这是靖王尚祁夜的随身玉佩,也是我们当年交换的信物。”

凉凉的瞥了一眼那块玉,容徵收回视线继续道:“行,就算是有了信物,那婚书呢?”

“..婚书.....”容王面色一僵,脸上划过一抹尴尬,他轻咳了一声掩唇道:“在那之后他就遇害了.....婚书....哪里来的及写啊!”

言罢,容王脸上刚退去的悲伤瞬间又漫了上来,他一手扶着椅背一手掩面似乎是想遮住自己的悲痛之色,但容徵还是从他略显哽咽的声音中听出来了。他放轻了自己的声音,脸色也比之前缓和了许多。“父王我知道你跟靖王情同手足,靖王夫妇遇害你很难过也理所当然的怜惜靖思郡主,但是,你的怜惜你的愧疚不应该用我的婚姻来偿还吧.....”

“是,你说的对,但是......事到如今我又有什么办法?”容王直起身将那块玉佩放在掌心仔细观望着,但那双久经风霜的眼中却是一片墨色,他看着容徵跪的笔挺的身子暗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陛下他,一定会让靖思丫头进宫的,但是不论嫁给哪个皇子她都不会幸福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掉进火坑却不去拉她一把.......只有让你娶了她我才能放心....”

容王的话让容徵脸色蓦的阴郁了几分,那他呢?他就要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负责吗?更何况,脑海中闪过一双明亮的眼睛,容徵下意识的嘴角一弯但却瞬间恢复成原来冷硬的模样,不论父王有什么理由他都不能妥协!绝不!想到这容徵侧首看向容王建议道:“你不想她嫁进皇家就去跟陛下说啊,没道理非要逼着我娶她吧。”

“跟陛下说?”容王眼中划过一抹异色冷哼了一声看向容徵说道:“要动摇他的想法还没有说服你来的快。”

“.......”那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容徵嘴巴一闭,算了他还是不要出声了。

瞧见容徵瞬间黑了脸,容王走过来将玉佩塞进他怀里然后跟他一样挺身跪在容家列祖列宗面前,没有理会容徵不解的目光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你觉得我很固执吗?为了逼你娶亲不惜将你扣在家里.....但是你知道吗?陛下为了让她嫁进皇家可是连选妃的日子都按着她的时间来的......说到固执,我连陛下的一半都没有啊......不然......”容王最后一句话说的很淡,淡到连距离他那么近的容徵都恍惚觉得他什么也没说,容徵低头看了看怀中的玉佩咬了咬牙却还是没有将它丢出去。

靖王府。

辰时刚过,尚思涯就起身洗漱完毕换好衣物坐在后院的花坛前发呆,粗糙的石桌上摆着两碟精致的小菜,一碗热粥摆在面前尚思涯拿起勺子搅了搅缭绕的烟雾升腾而起,可她却是看着远方出神,一根白色的丝带系在乌黑的发间垂落在后背,细密的长睫下一双深邃清亮的眼睛里可以清晰的看到橘红色的日光。尚无娆来到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象,他前进的脚步蓦的停住了一下,但即使是这样细微的动作也足以让尚思涯从自己的世界中清醒过来,她一转身就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

“二哥。”长廊尽头一身黑衣的尚无娆从漆红的栏杆旁走来,墨色的发与紧身的长衫交融,脚上的长靴踏过青石板“哒哒”的声音在这静谧的清晨显得异常清晰。

“怎么了?”诧异的扬了扬眉,尚无娆脚下步子快了几分。尚思涯突然这么乖巧的喊自己二哥,那只能说明她现在心情不好了,从小到大他们俩都不是很能和平相处,待在一起不是打就是吵才是正常现象,但也要例外,每当尚思涯心情不好了或者有心事了她都会喊自己二哥。说来也是可笑,明明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非得在一方有问题的时候才能和平相处。

尚无娆走到她旁边看了看石桌上分毫未动的饭菜,扬眉坐了下来拿过她手里的汤匙自顾自的喝了几口。

“味道还不错啊!你怎么不吃?”

“不饿。”低垂下的羽睫眨了眨遮住了她的眼睛,随意的扯过自己一缕长发尚思涯显得兴致缺缺。

“你这是.....有了心事?”尚无娆饶有兴致的扶额看向尚思涯,一双锐利的凤眸染上笑意,嫣红的唇勾出一抹调笑之意,故意停顿的声音上扬带起了尾音惹得尚思涯翻了一个白眼。

“怎么?少女怀春?”

尚思涯怒吼了一声瞪向他。“尚无娆!你又欠揍了是不是?”

眼看着要把尚思涯惹毛了,尚无娆伸赶紧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很是温柔的顺着毛:“不闹了不闹了,跟二哥说说看你是怎么了?”

“其实没什么,”看着尚无娆明显不信的眼神,尚思涯无奈的撇撇嘴语气颇似烦躁的说道:“可能是我最近没睡好总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不安?”尚无娆挑了挑眉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无法无天的尚思涯还会有不安这种情绪?“怎么不安了?”

尚思涯抿唇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尚无娆,但在尚无娆那阴测测的目光注视下她还是说了。“南域那边,有异动。”

“...异动?是什么意思?”

“洛书说南域最近有几股力量在暗中调度....”眯了眯眼睛,尚思涯回想着自己昨夜受到的消息神色晦暗不明。

“是他?”向来没个正形的男人此刻突然严肃了起来,一股肃杀的气息从他身上涌现,想到那人桃花眼中有波光涌动。

“不知道.....大概吧!”

“如果,真的被选中了你就走吧,反正靖王府也就我们三个,就算撕破脸跑起来也比较方便。”话题转折的毫无过渡,尚思涯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都什么时候还说这种话。”尚思涯瞥了无娆一眼,原本慵懒的眉眼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她理了理自己的长衫起身往回走,擦肩的瞬间尚无娆很清晰的听到她略显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说:“我可是尚祁夜和沐之雅的女儿。”

呆愣在原地的尚无娆神色不明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单薄消瘦的姑娘即使穿着男儿装也潇洒的令人移不开视线,但这种感觉却莫名的让他感到心口窒闷,沉重的压抑感让他有些愤怒同时还夹杂着几分悲哀。

“尚祁夜的女儿就要这样身着男装混迹江湖吗?沐之雅的女儿就要这样活在阴谋算计里赔上自己的终身大事吗?”

空荡荡的院子里没有第二种声音出现也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他的不甘他的质问就像沉入大海的石子连个波纹都没能引起。

“嗤~”怒极而笑的尚无娆就那样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一种无力感让他觉得这一切都变的异常可笑,什么复仇什么大业又与他何关?面容扭曲的尚无娆转过身还来不及收回脸上的表情却看到了站在阴影处的人,怔愣了一下后不由得苦笑出声:“她就是那样的脾气,我劝不了。”

静默的后院里,一明一暗两道身影相互而立,尚无娆看了看耀眼的日光心里的压抑感瞬间翻涌不停,他低下头似是与那人说话又似是自语:“明天的这个时候她就该进宫了吧.....”

再看向阴影里那个仿佛从未曾出现过的人尚无娆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真是的跟他说又什么用,他又不会懂。是啊,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懂呢?明明就连他自己都还弄不明白!就在尚无娆以为要一直这么沉静下去的时候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了,他说:“我知道。”

知道?你知道什么?

没等尚无娆问出声,阴影里的人就消失了,只留尚无娆一个人站在原地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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