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空闲的时候查了一下资料,现在是个手机年代,BB机这种老古董早已没了市场,早在七年前,中国最后一家传呼台就停业了,而你的那台居然会有传输信号,哪来的?”方正说。

亥海愣住。

“之前居然忘了查找这条线索,真是忙晕了,明天我就叫局里专家反向跟踪一下,估计也会有所发现。”方正说得很有道理。

“唔……”亥海勉强答应。

方正躺下后,很快进入了梦想,亥海也很疲倦,但他不得不再坚持一下。等到方正鼾声如雷,他偷偷把BB机取来,侧卧背对着方正,深深呼了一口气,按下红色的按钮。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当天的下午两点多,屋里十分安静,只有偶尔从楼下传来的汽车鸣笛声,还有几个老太太在一边唠家常,一边晒太阳。看样子方正离开有一段时间了,亥海看桌子上,呼机也被一并带走。陶佳果然很守信用地发过来短信,上面只有一个地址,想必是那个人的家。亥海确信,没人能够想到他为什么要寻找这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亥海打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到……长信街25号。”亥海按照地址念出来。

“什么?”

“长信街。”亥海重复一遍。

“不认识,哪有这条街,要去的话,你得给我指路。”司机完全没有听说过。

“这样啊……”亥海又确认了一次手机地址,发现在短信最后,陶佳标注了一行字------就在四海路二个路口左转。

“四海路?左转之后叫团结路,右转叫天津道,没听说过长信街啊。”听完亥海解释,司机师傅质疑短信的正确性。

“这样,您先带我过去,然后我再找好了。”亥海说。

司机师傅咕哝着,启动了车辆。他最讨厌这种乘客,万一到地方不下车,还要慢慢寻找,实在耽误时间。

下午最炎热的时候,太阳正酝酿趁着落到西边之前,把最后的余热尽情挥洒在大地上。城市说好听一点叫四季分明,其实按照时髦说法就是不适合人类居住,冬天冷得要命,夏天又总是一身臭汗。假若不是人类偷奸耍滑的智慧发挥得淋漓尽致,恐怕在这片大地上早就濒临灭绝了。

出租车七拐八拐进了一个小巷,亥海明知道司机在兜圈子,也不抱怨,任由他随意乱转。马上就要到交接班的点儿上,就算发了一通脾气下车,再找一辆可就难了。人在社会上混,最重要的就是忍耐二字,弱势的情况下,只要能达到目的,别在乎多花几个钱。

又穿过一条小市场,司机告诉亥海,这里就是四海路,前面路口是唯一可以左转的地方。亥海看了一下计价器,二十多一点,还好。

下了车,果然如司机所说,这里叫做团结路。整条路的趋势是一个大上坡,两边都是住宅区,是大城市里少有的安静场所。亥海想四处打听一下,却连个食杂店都找不到。往常到处嫌人多闹得慌,此时居然半个人影都不见。走了一段,好不容易见到一家买手机充值卡的,里面坐着一个中年妇女在嗑瓜子。亥海近前。

“打听个地方,长信街您知道在哪里吗?”

看到亥海不是买东西的,本来已经停手摆出笑脸迎客的姿态,马上恢复原状。

“不知道。”她回答得如此干脆。

“张贵来这个名字您听说过吗?”

“这上哪听说去,我这儿又不是居民委。”她眼白一挑,觉得亥海太不识相。

“麻烦您了!”亥海无奈,退出小店。

离开后,亥海漫无目的地乱转,半天无果,琢磨一下后打通陶佳的手机,竟然还处于关机状态。长信街,已经走过几个路口,哪有叫这个名字的地方。会不会是改名字了,亥海想起报纸上的照片。

张贵来,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名字,你是谁?亥海很想知道。

传呼机连续几次准确无误地预测了将要发生的事件,亥海的脑子里慢慢勾勒出一些画面的碎片。方正提到传呼台的事情时,亥海心中一动,其实他早已想到这一点,但没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一部在如今根本不可能使用的机器,居然能够专门给他一个人发送信号,恐怕不仅仅是其他人想象中那么简单。他预感方正无法在这条线上找到正确答案。是否有人经历过相同的事情,亥海不相信在全世界六十亿人中,命运单单选中了自己,更何况选中自己的未必是命运而已,那个救命恩人究竟因为什么理由才留下传呼机。是一个偶然吗?不像。

亥海早已展开了自己的调查,直觉告诉他任何出乎预料的结果都可能发生,不寻常的事情就要思考不寻常的方向。他第一个想到的关键词是,预测。

网页搜索得到大部分结果都是关于星座、血型、周易、解梦、水晶球、、玛雅人、诺查丹马斯、世界末日、股票、战争。人类到底是有多无聊,才会一个劲地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亥海很快放弃了这种毫无帮助的方式,也许应该从更原始的地方开始。于是,亥海连续几个星期的白天都逗留在图书馆里,期间只给马诗打过几个电话。报纸是最好的新闻来源,市图书馆可以免费借阅,他们甚至保留了从建国起到现今为止的几种重要报刊。数量实在太过庞大,光是浏览题目已经着实让人受不了,亥海从最近几年的开始,翻到有些纸张已经泛黄,都没找到想要的信息。就在他快要失去信心的时候,一条相当简短的本地新闻引起了亥海的注意。

张贵来,就是这个名字,在1984年严打期间,宣扬封建迷信活动,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假如仅是如此,也不可能让亥海有更深入的联想。可恰好之前在网上,他曾经浏览过一篇当时以为胡说八道的文章,作者以小时候的经历当做蓝本,描写了一个被称作大仙的人物。文章的名字就叫做《张贵来,中国的诺查丹马斯》。作者隐去了真实的地址,描写却相当传神,下面的跟帖者不少,可都是当做故事来看。看多网络作品的亥海当时只大概瞄了几眼,就确定是三流写手为博人眼球创作的短篇小说。中间有一段写的就是张贵来被判劳动改造,后来因在狱中表现良好提前释放了。

真的有这个人啊?亥海很是惊讶。照片上的张贵来留着小平头,很不配他的脸型,可能是被逮捕后强迫理发。下面一段是他的简历,生于解放前一年,本地户籍,未婚。1984年初被捕,拘留了将近一年时间才判刑。亥海开始觉得那篇故事也未必是真人真事,可能有人偶然知道张贵来的经历,就拿来当做素材。再往下,有一些张贵来交待的犯罪事实。他在一次意外车祸中瞎了左边单眼,出院后就扮成先知,说自己死里逃生,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到处给人算命。民警进门逮捕的时候,他还在发疯一样的乱蹦乱跳,好不容易才被制服。据调查,他车祸后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却被人所救。他一口咬定,救他的人就是神仙。不仅挽回了他的性命,还赐予他神力。

意外、车祸、预测能力、救命恩人。亥海后背一阵发凉。世界上不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发生,亥海预感到他可能找到了某些东西。可是,1984年,那时候还没有传呼机存在。无论如何,先尝试着找到这个人再说,亥海打定主意。

“您认识这个人吗?”亥海拿着影印报纸,到处询问,答案统统是否定的。

不过,亥海得到了有用的信息,一位老大妈告诉他,长信街确实就在这里,是解放前的名字,新中国成立后就改为团结路了。陶佳为什么给了他一个解放前的路名,亥海百思不得其解。老大妈建议他再多走几步,前面就是社区派出所,要是找人的话只能去那里了。没办法,亥海觉得只能这样。

派出所里没几个人,一个穿夹克衫的老爷子在跟民警闲聊拆迁前的事情。老人说话中气十足,但看民警的表情就知道,聊天的话题相当无聊。亥海打听了一下,径直就到里面一间办公室,敲门后进入,说明来意。

“这人住在附近吗?”负责人口登记的男性警察听完亥海的叙述,看了看影印报纸。

“应该是吧……”亥海真的不太清楚。

“这我只能在电脑资料里搜索一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说完,警察同志就在电脑里输入张贵来三个字,没有任何结果显示。

“您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他是我一个失散的叔叔,我妈重病,就想见他一面。”亥海胡扯了一个理由。

“信息不全面,只有一个名字,叫我怎么查?总不能挨家挨户给你问吧。”警察露出同情的表情,但也颇为无奈。

这时,门开了,外面闲聊的老人走进来,警察一看,连忙站起身来,叫了一声“师傅”。看来老人应该是个退休的民警,才有资格整天到这里闲逛。

“呦,你在忙啊,那我先出去,等下再来。”老人看到亥海站在一旁,觉得是打扰了徒弟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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