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你也知道当今的雍景王妃是柔然王唯一的女儿,不远万里嫁到我们晋国来,为的就是两国邦交。这些年,王爷和王妃一直相敬如宾,哀家姑且不论他们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在外人看来,王爷专情王妃贤淑,也是值得称道的一对。吴七你想想,就算你甘愿委身王爷做妾,传到柔然那里,要柔然王颜面何存,我大晋又如何交代?”

太后说罢,靠在梨花木太师椅上,悠悠看着吴七。神情淡漠,静如水,静似冰。

明知普天之下,男子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更何况他沈郁白的大晋堂堂的王爷。柔然公主的面子再大,也做不到让自己的夫君一辈子不纳妾。可到底是被太后点穿,沈郁白的正妻休不得,她吴七若执意要同他在一块儿,自然只能是个妾。

想来太后是料定吴七心气高,做不得妻,又不甘为妾,权衡之下定会离沈郁白而去。

吴七看着不过一名大夫,但她身后无疑屹立着整个洛水吴门,这么多年来经吴门救治的江湖人士、达官贵人数不胜数,吴门的影响力自然不容小觑。

太后是想一点点将沈郁白身边的势力瓦解,让他不再对自己构成任何威胁。

只可惜太后千算万算,到底忘了吴七不同于一般女子,名分在她眼里不过是尘世间的束缚,她要的只是沈郁白的一颗真心。

只要他真心不改,她便断不离去。

于是吴七低低笑起来,眉眼素净,却不失一丝一毫的风骨:“太后此言差矣,民女与王爷确实相互欣赏,但吴七从来无意做妾,想来王爷也并没有如此打算。相知未必就要相守,人生得一知己倒也快意。”

是表明姿态,自己不求名分,不求长久,只为朝暮。

太后闻言,神色微变,吴七继而行礼告辞:“吴七下午还要回药铺开诊,不能再陪太后赏花,还望太后谅解,民女告退。”

太后抚了抚额角,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待吴七刚走出园子,便见到沈郁白匆匆自凉棚下走来,神情紧张的将她从头看到脚,直把吴七看的微微笑出声来:“王爷,你这是在看什么呢?”

沈郁白意识到自己紧张过了头,低咳一声,浅笑着解释道:“怕你在太后那受了委屈。”

吴七突然沉默,伸出手在袖底抓住沈郁白的手,轻轻握了握,面上不动声色的说:“我没事。”

沈郁白会意,“我送你回去。”

“好。”

依稀又是繁华巷口长生街,遣散了侍卫,好似又回到谷雨初见,月白绸伞下的一见倾心。

“太后想叫我离开你。”

“那你怎么说?”

“我说就不。”

沈郁白听罢,偏过头对着吴七浅浅一笑,“当真这么说的?”

吴七忍不住斜他一眼:“王爷觉着呢?”

“比起王爷,我更习惯你叫我郁白。”

“你习惯我就叫,那我岂不是太没面子?”

“吴七,你今日怎么……”

沈郁白含笑望着她,半晌却寻不到合适的词汇,只好说到一半生生卡住。

吴七不理会他,平视着前方无数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黎民百姓,突然平静的说:“郁白你看,前面这条路会很难走,但是没关系,有我陪着你走下去,你会不会觉得好走一点?”

刹那间,沈郁白握住了吴七的手,一言不发,却,胜似千言。

因为他知道,他穷尽一生,都将不会是只影独行。

日薄西山,吴七送走最后一名病人,倚在门口静静望着斜阳西沉。金黄的夕阳幽幽照在她素净的脸上,眼睫浓密而纤长,有些惊艳。

逆光中,有一长者风尘仆仆走来,鬓角斑白,蓄着胡,眉宇间是遮不去的倦意。

长者走得近了,熟门熟路的跟吴七的药铺里坐下,捞起茶案上的蒲扇便自顾自扇起风来。见吴七一脸惊讶的愣在门口,长者显得有些不耐烦,招招手说:“小七你愣在那做什么,还不来给我倒点水?这个天,真是热死了。”

吴七依旧有些迟疑,半晌才喊了声:“六叔?”

“知道我是你六叔还在那愣着做什么?来来来,快弄点水来,六叔我要渴死了。”

吴七闻言倒了杯水,六叔接过去仰起脖子就是一阵猛灌,末了用袖子擦擦嘴角感慨道:“爽,真是这人渴起来,连水都是琼浆玉露呢。”

吴七眉眼含笑,在六叔边上坐下,问道:“六叔不在洛水看着铺子,怎么有空来凉州?”

六叔白了吴七一眼,一本正经道:“什么铺子,明明是医馆。吴门医馆,懂不懂?铺子……不,医馆我已经交给平安了,本来也没打算来凉州,最后还是决定为了你,来这儿走一遭。”

“为了我?”

六叔放下杯子,望着吴七,神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小七,你跟六叔说实话,你是不是预备给人做妾?”

吴七愣住,继而忍不住笑起来,“那哪成啊,您瞧着我想是给人做妾的?”

“唔,看着也不像。”六叔沉思一会儿,一字一顿地说,“不管怎么样,小七你听六叔一句劝,离那个王爷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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