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立春已近半个多月了,乍暖还寒,细雨绵绵,温度就降了下来。

武汉这个地方,气候和当地的人一样生猛,说热就热、说冷就冷,一点都不含糊。本来雨也不大,不过冷风一吹,飘到衣领里还是能让人打个激灵。

武汉火车站,站前广场。

来往的旅客都在匆忙赶路。这个时间、这种天气,谁都不愿在外面多停留。

只见出站口一大批人涌了出来,又一趟列车到站了。

四周抢出几个小贩,拿着小型折叠伞,对着出站人群高喊:“雨伞、雨伞,二十元,二十!”

几乎无人搭理这些小贩,人们只是匆忙的离开。

“嗬,又跑出来了,谁让你们在这儿做生意的!”几个戴着大沿帽,身穿灰色制服的管理人员耀武扬威的呵斥着。

这几人粗暴的驱散小贩,跑得慢了,直接拳打脚踢。

小贩们不敢反抗,都忍气吞声的四处逃窜。

一名中年女贩子手上拿的伞太多,下雨路滑,天又黑,没看清马路牙子,不小心摔倒在地,溅得满身泥水,伞也散落一地。

四处呼喝着驱散小贩的大沿帽们看了哈哈直笑,有两个年轻的,跑着过去像赶小鸡似去轰赶那名妇女,那名妇女吓得伞也不敢捡,哭叫着爬起来想跑,哪知脚上没站稳,踉跄一步,又摔倒了。

两个年轻的大沿帽看着更高兴了,其中一人两步赶上前,抬脚准备踢向那名妇女。

只听“咔!”的一声,一只蒲扇般的大手抓住了踢出的那只脚。

那名年轻的大沿帽一愣,用力挣扎两下,竟似被老虎钳子夹住一样,动弹不得。抬头打眼,一个威猛的身影像一堵墙似得立在面前,定睛细看,那人至少五十往上的年纪,大冷天只穿了件灰色棉背心,手长脚长,体格健壮,两道浓眉下一双虎目瞪视自己,不怒自威。

“有事说事,不能动手打人。”老者低声喝道。

几个大沿帽都一时愣住了,没反应过来。

那名女贩子趁机爬起来,赶紧跑走,满地散落的雨伞也不要了。

四周旅客见此,都纷纷议论起来。

老者眼光一扫,见到人群中有三个黑色身影,眉头微皱,低声自语了句:“阴魂不散。”甩手轻轻扔开那名管理人员,随即反身一跃,凌空而起,落到一辆驶过的公交车顶上。

这时,人群中迅速闪出出三个穿黑色外套年轻人,也是一跃腾空落到一辆车顶,那前面老者又是一跃,跳往另一辆车,脚下不停,身形几个起落,消失在远处夜幕中。三个黑影落后了一些,也是凌空飞跃,直追老者而去,不一会儿,也消失在远处。

广场的人们被这神奇一幕惊呆了,定在当场,无人出声。

那名被抓的大沿帽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被抓的脚一直没有感觉,赶紧撩起裤管查看。低头见到脚踝处有五个清晰的红色手指印,初时他还没有感觉,突然间钻心的疼痛从脚踝弥漫散到全身。只听得那名大沿帽惨叫一声,倒在了当地。

东湖,武汉名景之一,是我国最大的城中湖。

东湖湖岸曲折,港汊交错,素有九十九湾之说。此处一年四季,景色诱人,素有“春兰、秋桂、夏荷、冬梅”之美誉。即使是在这夜半的细雨之中,仍有暮色江南的味道。

湖边的树林旁,一个高大、硬朗的老者背对着湖面,身边围着三个身穿黑衣年轻人。

三个年轻人两前一后,呈斗形把老者包围着,站在后面位置的年轻人说道:

“石老师,好身手啊——你要不管那闲事,我们兄弟还真让你混过去了。”

老者身形威猛,棱角分明,两道弯眉浑如刷漆,一双眼眸射出寒光,冷冷说道:

“学武之人,须有侠义心肠。你们也算名门弟子,居然漠视倚贵欺贱、恃强凌弱,我看不谈学武无用,连做人都有问题!”

老者铿锵斥责,令三人自愧无语。默然许久,左手的年轻人喝道,

“老贼!废话少说,东西交出来!”

老者凌然不惧,缓缓伸出左手,说道:

“看看你们的本事,留得下我再说。”

原来,老者右手还绑着绷带。一个对三个本就吃亏,再加上一只手有伤,三个年轻人对视一眼,感觉胜算颇大。

站在老者身前的两人一个向右,一个向左,各出一掌推向老者;站在老者后面的年轻人,右手直刺老者背部,三人同时出招,既快又恨。

不想老者出手更快,只见他身体向左一靠,左手成肘击向左边那个的面部,两腿连环踢开另外两人的攻击。

左边那人,见他身体压过来,肘子又到了眼前,只能将向前推的掌改向上封住脸部。

老者料到他的招式,肘子到了面前,左手突然向下,一把抓住他的腰部,拧起整个人来,一个转身,反手扔到东湖里。

被抓那人,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噗通!”一声摔进湖里。

另外两人,见他一出手就撂倒一个,心中大惊,同时又抢身攻了起来。

老者不慌不忙,左手成拳,舞得呼呼直响,档得两个年轻人无法近身。老者见两人败象已露,喝了一声,一拳直击左边一人的胸前。

那人知道老者拳力极大,自己硬挡不住,只得往后推了几步。哪知老者这招只是虚招,拳只出到一半,反身蹲下一个扫堂腿,把右边那个扫到在地。

老者一脚踏住地上那人的胸口,看着刚从湖里爬起来的那人,哈哈一笑,一指最后一人喝道:

“还打不打?!”

剩下的那人面如死灰,颤声答道:

“……我,我们……不是你的对手……”

老者抬起脚,放了地上那人,瞪了他们三人一眼,说道:

“你们走吧。”

三人灰头土脸的站到一起,水里爬起来的那位冷得直哆嗦,恨恨地说道:

“我们不是对手。不过我们师傅来了,恐怕您老就讨不到什么便宜了!”说完,三人赶紧互相搀扶着离开。

老者看着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

这三个年轻人,是山西错剑门的弟子。

错剑门,是从清末义和拳里分离出来的一个门派,流传已近百年。门下弟子众多,在三晋地区,是规模最大的武术名门。

错剑门传了四代,现任掌门是赵云泽,年近六十,武林人称“风剑”。指得是他的“错剑十三式”舞起来急风拂面,让人无法看出破绽。

赵云泽有两个师弟,二师弟“雨剑”刘云飞、三师弟“冰剑”萧云帆。两人也都是成名已久的大人物。

三人中,赵云泽和刘云飞为人行侠仗义、义薄云天,名声极好。萧云帆就和他两个师哥不同,心胸狭隘、尖酸冷酷。人们称他“冰剑”一半是因为他出剑如寒冰刺骨一样犀利,一半也是因为他为人冷酷的原因。

围攻老者的三人,就是“冰剑”萧云帆的弟子。而那位老者,是贵州武术名家石崇,善打八式奔雷拳。石崇天生异秉,生来力大,虽然已有六十出头,出拳仍然有雷霆万钧之势。

石崇和萧云帆如何结得梁子呢,那要从一年前说起。

一年前,错剑门掌门赵云泽和《错剑十三式》剑谱突然失踪。家人和好友反复寻找,都不知其下落。

错剑门是名门大派,门下弟子近三千,不可一日无主。在寻找三个月无果后,门内前辈经过商议,决定票选一个代门主,在赵云泽回来前,掌管错剑门。

错剑门武林地位之高,自不用说。关键还有几百亩的果园,一家琉璃厂、两家酒厂。历代掌门,占有门下产业三成股份,

错剑门掌门之位,实在是名利双收。

这种机会,萧云帆肯定是要争的。但是无论是人气、还是武功,刘云飞都高于萧云帆,门内进行投票,结果还是刘云飞成了代门主。

萧云帆一气之下,暗下决心自立门户。萧云帆想:自己开山立柜,必须得有个地方落脚。想来想去,他就想到了贵州的石崇。

石崇与赵云泽,早年交往甚密。两人经常走动,互相印证武功。赵云泽本来想让自己的儿子赵莘卓娶石崇的女儿,哪知赵莘卓长大后,不愿按父亲意愿来,两父子为此,吵了不知多少次。后来赵莘卓负气出走,远赴美国,两父子再也没有联系。石崇的女儿,后来也有了所爱之人,嫁到天津去了。

两家因子女的事,搞的很尴尬,近十年来往也少了。

萧云帆小赵云泽近二十岁,年幼时,因其性格,多被石崇斥责,所以一直就记恨石崇。这次,大师兄失踪,有人说见他去过贵州,正好有借口。于是,萧云帆和几个亲信弟子商量后,准备来个栽赃嫁祸,借机在贵州扬名,好自立山头。

首先,萧云帆安排弟子,对外传言“赵云泽最后露面是在贵州,估计失踪与石崇有关。”;然后,他出面和二师兄刘云飞商量,要求亲自去贵州,一探究竟。

刘云飞觉得,不应武断判定石崇与大师哥失踪有关,但又一想也是个线索,于是叮嘱萧云帆要以礼待人,不可莽撞,同意他去了解下,看有没消息。

萧云帆得到允许后,带着自己亲信弟子十八人,暗底里收拾了自己全部家当,径奔贵州安顺而来。

石崇江湖成名四十多年,奔雷拳威猛无敌,在贵州安顺门下弟子也有几十人,不是那么容易被算计的。萧云帆一路上就在想,这个事情只有闹大、闹得有理,才好收场。

等他到了安顺,没想到事情却有了另外的发展。

萧云帆到达安顺后,带着弟子直奔石崇的武馆。

见到石崇后,萧云帆当面质问,要石崇交出剑谱并说出师兄的下落。石崇生性豪迈,不屑与之纠缠,可石崇的弟子可不依了,学武之人火气都很大,两边弟子言语不和,动起手来。

石崇见事情难辨,不想再生事端,便提出按武林规矩,和萧云帆过功夫上见高下。

两人约定三日后邀请当地武林朋友见证,拳脚上说话。

石崇念及与赵云泽和错剑门的旧情,大度的留萧云帆一众在武馆歇息一夜,萧云帆也就厚颜住了下来。

当夜,萧云帆左思右想:石崇功力深厚,动起手来难有胜算,看来得先下手为强。便安排两个亲信弟子去找石崇弟子闹点事出来,其他弟子和自己准备乘乱下黑手灭了石崇。

没想到,两个弟子去了不久,悄悄回来告诉萧云帆,他们刚才出去发现,石崇的弟子在院子里练“错剑十三式”!

萧云帆一听,心中大喜,偷学别派武艺是武林大忌,这下有理由了。立马带人闹僵起来。

石崇半夜里被闹起来,还不明就里。听着萧云帆尖酸刻薄的质问,灰着脸也没有说话。

石崇的弟子委屈的解释道:“没有,我没有偷学。这是赵掌门说我做的菜好吃,亲自教我的两手功夫。”

萧云帆听了,哼哼冷笑道:“好,石老师,我问你,我师兄是什么时候来教你弟子的?我看‘教’是假,你们偷是真吧?”

石崇皱眉摇了摇头,仍然不做解释。

萧云帆一个弟子叫道:“我们掌门这几年都没出过山西,什么时间来过贵州?就算来了,那现在掌门去哪儿了?为什么来了你们这就失踪了?!肯定是你们谋害了我们掌门,夺了秘籍自家偷学!”

“是啊!解释不清楚我们就不走了!”另一名错剑门弟子跟着说。

“肯定是他们干的,想私吞我门的剑谱!”

“还问什么,搜!找到剑谱看他们怎么说!”

萧云帆的弟子咄咄逼人,越说越来劲,一时局面乱成一团。

萧云帆背着手,抬头望着夜空,默许着弟子的行为。他能带在身边的,自然是心腹,弟子们都了解师傅的意图,顿时有人就往里屋跑,去翻书柜、开箱子。

幸好,石崇家没有女人和小孩,不然更不像样。

石崇的弟子当然也不能坐视不理,萧云帆是十八名弟子都在,石崇留在武馆住宿的弟子只有七八人,拦也拦不住,两边推搡着又要动起手来。

这时,一个错剑门弟子拿着本书跑了出来,慌慌张张的叫道:

“师傅,是《错剑十三式》,他们真偷了秘籍!”

萧云帆没想到,还真的找出剑谱来,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石崇一个箭步上去,夺下《错剑十三式》,转身就往门外跑。还没等他到门口,石崇觉得背后一阵寒气袭来,知道是萧云帆拔剑出手了。

他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人听得进去,只能保住秘籍再说。于是也不停步,身子向右一侧,躲过萧云帆的一击。萧云帆人品低劣,剑法确实有造诣,只见他轻喝一声,手中长剑抖了一抖,顿时数十道寒光在夜里闪烁着刺向石崇。

石崇不用回头也知道,这就是威震武林的错剑十三式。他手无兵器,不能硬挡,只得闪身又躲。这一次,毕竟慢了半拍,萧云帆寒剑攻到背后。

石崇要是兵器在手,正面与之交锋,还不至于就落败。但是,现在哪有时间去拿兵器。萧云帆一招“剑八”直刺石崇背后,石崇咬咬牙,脚下仍不停步,右手成掌向后一甩,挡开这一剑。萧云帆没想到他会用手来挡剑,只觉剑身被石崇一股大力一震,向左被挡开,准备再进一剑时,石崇已消失在如黑幕般的山林里……

萧云帆冷眼一翻,点出三名弟子,让他们跟着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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