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初绽,在那一线光明处行来一人,那人黑袍,如涛的长发披在肩上,一阵风来,他的长发被风卷起,扫落了肩头薄薄的落雪。

他逆着光,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知他身材颀长,散发着凛凛寒气。

他手里握着一把宝剑,剑柄处有些老旧,看来已用了许多年头。

如今是天应王朝瑾帝十三年的初冬,天小雪,地皮泛着一股子黏腻的湿冷。

他自浮风岛而来,欲往青州城。

再美的山水比不上青州景,在醇的美酒比不上无咎情。

天听别院是北武林的一处盛景,它美,美在一梁一柱皆是百年工匠不世之艺,他盛,盛在响彻于世,潇洒倜傥主人之名。

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在这浮华的表面蒙着一层晦涩,这晦涩难言事又欲与何人说。

钦孟然走出天无咎的附庸风雅(天无咎住处被钦孟然当年起名题字为附庸风雅)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不禁吐出一口浊气。

“无咎啊!你看你病了,连天都同感,似压着心事不肯放晴”。

钦孟然感慨的话音刚落,附庸风雅的门内走出了一名耄耋老者,微微佝偻着身子,抬头看了看有些萎顿的钦孟然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沐神医,有话请讲吧!”说话的钦孟然没有看向老者而是闭目轻轻揉了揉皱成川字的眉心,仿佛那里揉平了心绪便能无皱。

见钦孟然心情不佳,老者嘬了嘬牙花对钦孟然拱手施礼道:“钦先生,老朽无能;无咎公子身体被烈火严重灼伤,这伤,神仙难医啊!”

“没办法了吗”?问的这句语气淡淡,若不知他与天无咎乃是挚交,只能让人当他钦孟然是个外人罢了。

“哎~!不瞒钦先生,我本以为能用脱皮换肤之术救治,谁知公子他身体经络骨骼据已受创,老朽也是回天乏术!”

二人嘴里的无咎,便是人称武林三神秀之一的“飘渺无踪”天无咎,至于他的伤,原起于四日前天无咎在青阳道,所中天玑阁司马长之埋伏。

见钦孟然闻言颦眉,沐神医欲再说些什么,可是还未开口便被一道门外传来的低沉男音打断了:“你少卖关子,我可不若孟然好脾气”。

 门扉应声而开,在门外跨步走来一人,来人身材颀长,一张白中有些泛青的俊脸在初冬的薄雾中显得尤其冷酷。

虽然这个一身墨色的汉子,没有表露自己身份,可是看他浑身气魄已让人觉其必是不凡。

看到这个头发花白的男子,钦孟然面上一喜:“君风,我以为你从浮风岛来此怎么也要等到入夜,没成想你倒是比我想的快了几分。”

无疑,钦孟然在这个时候看到自己的至交好友是欢喜的。

相对于钦孟然的热情,男子面上表情只是淡淡。对着钦孟然点首示意过后便将注意力转向了沐神医。

“沐神医我知道你喜欢先把病情说的极其凶险而后再哄抬药价,你放心该给你的我们一个子儿都不会少,现在你可说如何医治了吗?” 

 冷峻过头的脸,夹带怒气的眉,虽是一张俊俏非常的面孔,却让沐神医看的有些发憷。

不是沐神医胆小,是这张的脸主人,太过让人惧怕,怕什么?怕他的无情。这个头发花白的英俊男人名叫御君风,乃是无泪之城的小侯爷,他的剑快,快到无声,快到如风。可惜他的人也和他的剑一样,快,准,凛冽如冰。

“哎呀”~!沐神医暗叫了声苦,心中嘀咕道:“当时应“济世剑儒”钦先生之请,觉得一定是笔大买卖就来了,怎么没想到会遇到这个冷面煞星,哎呀呀~~!我可真是老糊涂了,竟然忘记了他三人是至交好友”。沐神医想到此虽是懊恼不已,可如今被人拆穿却不得不骑虎难下了。

吞了吞嘴里的因紧张而过多分泌的唾液,过了好一会沐神医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陪笑道:“刚才老朽的话没说完,其实要医治也不是没有办法,听前人说湘州天眠山有一红色血凝果专治火伤,也许往此处寻是条生路”。

 听沐神医如是说钦孟然反倒面色一沉,因为这个市井传言他也听过,只是他向来是不信这些的。

抱着深深地怀疑,钦孟然问道:“沐先生这些市井传言可能一信?莫不是怕君风怪罪搪塞我们吧。”

“钦先生,老朽虽然没有十成把握,但是曾听闻百多年前,一少女为救治被大火烧成重伤的父亲上山找雪莲,却遇雪崩困在其中,就在她万念俱灰之际见着了一浑身浴火的妖怪,妖怪非但没有伤害于她更是将她救出险境,赠与她那红色血凝果。

那果子当初无名,少女更是从未见过,只觉那果灼如火炭,人手不能久握。

她将那果子带回家中给其父服用,其父入夜便好,竟似不曾伤过一般。此事由此传了出去,当时慕名去天眠山之人不计其数,只是后来……

“后来如何?”见沐神医说道此处面带难色,钦孟然不禁疑问道。

沐神医神情怯懦的看了一眼御君风的神情才小声回道:“再也没有人下来过”。

“哦~~没想到沐神医还真是给我们指了条明路啊!”御君风看了看沐神医怯弱的样子语带讥讽。

“诶~!君风莫要无礼”。钦孟然轻轻拉了拉御君风已示提醒。

转首好言问道:“沐神医,实不相瞒钦某早就听闻过此事,可是像这种鬼怪传闻真值我们前往一探吗?”钦孟然言下之意还是不能信任老头口中的市井传言。

“孟然,别再问他了,时间紧迫无咎之伤不能再拖,我亲自去看看便知真假。”

“君风~!你刚来还是休息一下,由我去吧”。相对于忽闻消息赶来的御君风,本就在天听别院小住的钦孟然要冷静的多。

“不用了,我还有体力去趟湘州,至于沐神医你还是先退下吧,诊金我随后会让下人送到你的住处”。

一听到钱,沐神医这个要钱不要命的老头算是踏实了,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了些许笑意,谄媚道:“那老朽在此拜别小侯爷和钦先生”。老者躬身退出了屋外。

只剩二人的附庸风雅一瞬间又安静了下来,钦孟然坐在天无咎珍爱的白熊榻上,伸手为自己与御君风各倒了杯茶。

“君风,如今你来了让我放心了不少,明明三人之中就属你话少,可是你的存在却总是让人感到安心。”

“就算我不来,你也会把事情处理妥当,这是我对你的自信,如今我只问你一句,你打算如何处理天玑阁。” 

 听到天玑阁三字钦孟然目中快速闪过一道寒光,快的让人难以捕捉。

他正了正神色说道:“我已经派人调查了,虽遇到些许拦阻,不过我们三人想寻仇又有谁能躲得了呢?”

是啊,江湖中谁又能逃得过济世剑儒钦先生的眼睛呢,他面上总是淡淡的,看着像个和蔼的酸腐学究,可就是这个最无害的人却是三神秀中城府最深的那个。

“好!我现在便去天眠山,就算那里没有什么血凝果,无咎也定不许有事”。说完不待钦孟然开口嘱咐御君风便化光而去了。

“哎~!真是一点没变,来了连口茶都不饮,这可是无咎珍藏多年的极品茶叶“韶光”啊”!

说着,钦孟然又品了一口杯中清茶,对着床幔后的天无咎说道“无咎你再不好起来,我可把你的珍藏都染指了。”本是一句玩笑话,谁知话音刚落,帷帐内竟传出一阵微弱的闷哼!

听那声音,竟是急躁的。

湘州,天眠山。

身处山腰的御君风感到深山白雪中飘过的风夹杂着一丝燥热之气便不再冒进。

闭目细察周遭变化,,再睁眼,眼神清澈异常:“哼!看来那个火焰妖怪的传言是真的”。

“来了!在北面”——御君风心思如电转,抽出了那把响彻武林的名剑“鬼泣冥音,暗恨生”。

他手腕微动,挽出两道剑花,剑气如龙亦如风,卷的雪霾几万重。

天眠山北山腰受这股磅礴剑气的影响竟开始崩塌了。

雪山的崩塌,似是激怒了空气中那丝燥热的源头,但见在白茫茫的天地间惊现一硕大火球,红的突兀,快的惊人。

那火球快如流星奔逸,从远处须臾间便来到了近前。只见火焰中伸出一双玉臂,双手紧握赤色凝形长刀,反手对御君风就是一刀。

“接我一招,焚域撕空斩”出乎意料之外的蛮力之人听声竟是女子。

有形之剑遭遇无形之刀,御君风的长剑发出了阵阵婴儿的啼哭声,哭的人头皮发麻。

“哇哇哇哇~~!!!!”一阵哭声过后……。

“啊!~!你的剑会哭”?带着这声疑问雪雾散去,雾中现出一娇艳美人,墨发飘飞,玉腿修长,双足若白莲浮水怎得一娇嫩不可言。”

更让人意外的是她竟好似这破败红绸中生出的妖,让见者呼吸一窒。

“你是这山山鬼”?御君风收敛一瞬间的失神发问道。

(名词解释山鬼”即一般所说的山神,因为未获天帝正式册封在正神之列,故仍称“山鬼”)。

“山鬼?你看我那么美哪里像鬼了?”浮在半空的少女似是不懂山鬼是何物,只是本能觉得叫鬼的都是丑陋之物,说话神态竟带着几丝娇憨之态。

御君风定睛看了看少女,觉她也就十几岁的年纪,身形不算高,看体态似有些羸弱,可是他心中明白这个少女刚才与他短兵相接时那股子蛮力断是骗不得人的。

少女见御君风只是看着自己没有回答自己的问话,有些不悦。

本就生的极其娇媚的脸上让细长的剑眉平添了一股说不出的英气,此时剑眉微颦,竟使这张俏脸越发的迷人了。

就连她裸露在外的足上此时也还燃烧着几簇小小的火焰,身后被她踩踏过的地方同样也在燃烧着,就像一朵朵的红莲。

这个美人真好似来自无间地狱,彼岸花化作的精灵啊!

见御君风还不说话,少女索性将话题挑明:“你来这里是为了血凝果?”

“是,你知道”?御君风这才将自己的视线收回来。

“那是,多年前就是我将那丫头放走,让她给我引人过来的。”“引人”?少女的话让人听不明白。

“对啊~”!

“那你……”

不等御君风再问,少女身形缓缓下沉,双足踩到御君风双足之上,“嗤~嗤~”!两声烙烧之音入了御君风之耳。

“200年前我与人约战在此,我战败被封此地,封我之阵便在天眠山绝顶之上。我自身功体与此地气候相克,不能自行解封。过了些年恰巧有个小丫头上山寻药,我在雪崩中救了她,并给了她血凝之果。她也没让我失望果然给我引来了不少人。

说着少女皱了皱眉头“可惜这百多年来的都是些草包,非但没有能助我解封的,更是累我花了不少时间处理掉”。说道“处理”两字,御君风注意到了少女的小动作,她微微舔了下自己的唇齿,似在回味。

“我看你武功不差,不如你与我做个交易如何?”。

少女声音软糯带着试探,说道这句更是将两条胳膊盘上了御君风的腰,她似是不懂人情又似是故意而为,她那纯真中带着懵懂的脸忽的凑近让御君风一时难以推开

御君风不喜欢陌生人的突然靠近,心里本能的抗拒,可是转念想到天无咎如今不死不活的躺在天听别院,御君风心知断不能再拖沓。

“好,若你给我果子我便帮你解封”。此时心绪有些杂乱的他急着摆脱窘境,虽心中乱了,可是面上还是镇定非常。

本就是极暧*昧的距离,加上少女有意无意的动作,使得少女说话就像是在御君风颈间呵气。

御君风感觉自己的寒毛都有些倒竖了。

“那可不行”~!不成想水到渠成之事竟被少女开口拒绝。

“什么”!御君风心中一急,低首间正看到少女裸*露在红绸外的半截酥胸,红粉色的蓓蕾就那样旁如无人在破败的红绸衣间独自盛开。

意识到非礼勿视,猛地将头回转过去,除了尴尬,御君风心中更多了一丝他自己的也说不出的陌生思绪,紧颦着双眉,声音好似在牙缝中挤出来一般:“你还想要什么”。

“你帮我解封后还要带我下山找那人报仇,毕竟你们人界的路我可是不熟。”

 打掉少女在自己胸口画着圈的手指御君风正色道:“好,我答应你”。

“对了,还有!”少女还想说。

“还有什么”!御君风感觉自己的耐心要到极限了。

“还有,你不烫吗?”

“你~!”……~!

少女娇笑着跳下御君风双脚,跑开两步,“哈哈~!你真能忍,我都闻到焦味了,你竟然恍若无感。”

活泼的少女就像迷人的幻影,没等御君风开口呵斥,少女便收敛了笑意,她伸出一指,指着远处的高峰,说道:“公的,接下来就看看你的本事了”。

约定达成,御君风也不多言,聚气纳神临空渡虚,几个飞纵之间便已到达天眠山绝顶之上。

天眠绝顶也算开阔,像个不小的露台,只是中间漂浮着五颗不同颜色晶石组成的法阵。

“五行囚龙阵,结此阵者,高手也”~!虽然不精于阵法,可是御君风也是知道此阵的,这个阵看似简单却暗藏五行相生相克之理。

此阵需从地气加持最弱处破解。思及此点,御君风手蕴一股无形之力握住宝剑“暗恨生”对着一处红色晶石,就是尖锐一击。

“五行困龙阵在来不及反扑之际——破”刹那间天眠山顶动荡不止,电走霹雳,似有东西要即将破山而出。

“~哈哈哈哈哈~”!听到狂笑,御君风猛地回首才发现少女已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

她此时好似这天眠山动荡中放出的恶灵狂态毕露,浑身弥漫着一股炙热红霞,宛如地狱归来的恶鬼。

御君风看着少女非人的模样正要握剑,少女却又收敛了狂态,露出了方才娇美天真的模样,似刚才一幕不曾发生。

少女手中唤出一颗红色的果子,丢给御君风,“公的,我已把果子给你,你可要信守约定啊!”

御君风接过果子也未说谢,只是在果子入袖前放在鼻下嗅了嗅。

少女看到御君风如此谨慎不免补充道:“你放心绝对没毒,这果子是我和那个人当年打斗二人流下之血所化,你既然是来找它的,一定是治火伤,这个果子能使肌肤再生,骨骼重铸,你要治的伤绝对不在话下。”。

“御君风”,看了看说的神采飞扬的少女,启唇道:“我名御君风”。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叫赤炼血,焚域赤炼血。”

两人自我介绍完毕,御君风便向赤炼血抛出一物。

“哈~!你给我你衣服干嘛?”接到衣服的赤炼血十分不解。

这句问话让御君风有些头疼,他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

“穿上吧,你衣服破的太厉害,这样下山太扎眼了。”

说这话时,御君风冷冷的面上好似裂开了一角,露出了名叫温柔的光。只是这种温柔来的太过突然,竟使本应微笑的面部显得有些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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