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阿楼家,李知图稍稍盘算了一下,目前的问题比较棘手,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他需要了解对手是谁,有多少人,什么实力。其次,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连夜摸黑寻人绝对是个高难度动作,他需要准备。

李知图在县城里转了一圈,发现城中即没有百户所也没有县衙,这是很不寻常的,起码说明朝廷对这个地方缺乏控制力,这也给歪门邪道的滋生留下了很好的土壤。他并不打算再寻城中的其他住户打听情况,因为从头天晚上那个老伯的语气中他感受到一种因为过度畏惧而产生的迷信,迷信的人是无法提供准确信息的,有的只是偏激和误导。

“唉……师父,您老人家要是在就好咯。”李知图苦笑一声,眼前突然又闪过谢一依的样子,不仅心中一紧,“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得抓紧了。”

子夜时分,在城中位置最高的一处吊脚楼顶,李知图盘膝而坐,凝神闭目,下一瞬,只见他极为迅捷的打出一套手印,印法晦涩却并不复杂,从他体内气息的波动上来看,此印不具备任何攻击性。手印打完,只听他一声短促低喝:“解!心!”遂双眼猛然睁开,迅速环视四野,这是沈师风传授给他的的一套以九字真言为依托的观运望气之法,此法需在子时至丑时间才可使用。印法发动,李知图迅速把目光锁定在了城北一处不起眼的小山上,那里正是平都山的一部分,此刻,他眼中景象已不再是普通的漆黑夜色,而是一团团笼罩在大地上的亮白雾气,这些白雾都是正常气运,但唯独平都山一带被青紫色雾气萦绕,一看便知有古怪。

还是对那叫阿楼的青年不太信任,李知图又耐下心仔细审视了一遍丰都城的的边边角角,在确认了城中以及平都山以外的其他方向气运都没有异状后,他才纵身跃下吊脚楼,一路马不停蹄赶往平都山。

再说那被人掳走的谢一依,等她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锁在一个巨大的石阵中间,脚下地面与旁边的几根刻着符咒的石柱似是一整块巨石雕成,然后再埋入地下,地面上的纹路较深,看上去像缩小的水渠,又似复杂的迷宫,所有纹路渠道最终汇聚在石阵中心的一个黑洞处,洞口只有巴掌大小,但却给人深不见底的感觉。

石阵四周茂密的山林在夜风撩拨下沙沙作响,谢一依努力回忆自己是怎么被弄到这里来的,抓她的人有几个,长什么模样,直到想得脑袋发胀也没能回忆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唉,没办法了,锁住自己的是铁链,想割断逃跑怕是没这个本事,突然,谢一依听到山林深处一阵骚动,像是有很多人冲着自己这里而来,她立即条件反射的装晕,只把眼眯成一条缝偷偷观察。

不一会儿,从树丛中陆续走出十几个黑袍人,后面还牵着七八个百姓打扮的男男女女,他们一个个都骇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在月光下,谢一依注意到那十几个人都是相同的打扮,夸张的黑色大袍子,脸上隐约纹着一些字符。

领头的一个黑袍子走到谢一依身边,冷冷说道:“醒了就别装了,你也莫要怪我们,生死有命,运数凭天。老老实实接受命运的安排,助我们赢勾大人打开冥路,待你等往生后争取早作轮回吧。”这话一半是说给谢一依听得,另一半自然是说给剩下那些被抓的人听。

“阴使饶命啊,阴使大人!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可不能死啊!”

“阴使饶命……阴使饶命!我们不想死啊!”随着一人跪地哭喊,其余老少也都两腿一软个个磕头如捣蒜,希望眼前这帮所谓的“阴使”能心一软放他们一条生路,但这显然不可能。

领头的黑袍人已经开始不耐,一摆头道:“行了,留着话跟判官说去吧,动手。”身边十几个黑袍一经得令,纷纷利落的从腰间抽出镰刀状兵器,把那帮跪地磕头的百姓推搡着押向石阵中。

“你们这帮妖人有什么资格这么随意决定他人生死,谁给你们的权力?!”谢一依美目圆瞪,大滴眼泪在眼眶中打旋但就是倔强的不流下来,此刻,愤怒已经盖过了恐惧,她无法接受就这么被不明不白杀死,这些黑袍人说起取人性命竟然如此轻松自然!

“给我们权力的人,你还没资格知道他的名字,够了。”领头之人懒得赘语,转身走出石阵,只留谢一依和那众百姓引颈待死。一会儿,他们的血将灌满整个的阵纹,最终汇入阵眼。到了那时……

谢一依这会儿有些后悔,当初若是跟着李知图一起去巴州,兴许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了,“爹,娘,女儿可能要先走一步了,我们在那边儿相聚吧,李知图,要是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也罢,就这样吧。”想到这儿,她螓首一昂,倔强得把眼泪噙了回去,“死便死!我绝不在这帮装神弄鬼的下三滥面前示弱!”

月光下,十数把镰刀闪着幽幽寒光,谢一依绝望的看着眼前缓缓升起的镰刀倒影,旋即众黑袍一声齐喝,眼看下一瞬阵中之人就要身首异处,只听得不远处陡然炸起一声尖厉剑鸣,随后数道青色剑气狂风般自山林中掠出,以雷霆之势向着那十几个举着镰刀的黑袍人席卷而去,剑气速度之快,力道之猛另在场所有人寒毛倒立,剑气袭过换来一片凄厉惨叫,所有站在阵中的黑袍人全部重伤倒地,其中大部分已经没了生气。

“什么人!”领头黑袍大惊,喝到。

“把名字告诉一个要死的人,好像没有什么意思吧……”一个身形略显单薄的少年说着缓缓自黑暗中走出,少年背负一剑,手里还提着另一剑,搭配很是与众不同。

“知图哥!呜……呜……”此刻的谢一依再也绷不住了,所有恐惧和委屈在看到这个少年的一瞬间同时爆发,这个称呼,让李知图心中一震。

“一依,没事了,没事。”李知图看向形容狼狈满脸泪痕的谢一依忽然有些心疼,微笑安慰道。

“没事了?!哈哈哈!小小年纪你好大的口气!我不管你是谁,我只提醒你,你正在给自己惹解决不了的大麻烦,相信我,无论你是谁,跟我们尸王殿作对,绝没有好下场!”领头黑袍怒极反笑,恶狠狠道。显然对于他来说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今天这种事情了,倒不是他多厉害,而是他背后的势力实在太过骇人,足以使人闻之胆寒,谈之色变。

“尸王殿?”李知图真的没听说过,不过那晚的经历告诉他,面前的黑袍人并非虚张声势,那些漫天的铁链里裹挟着极为强大的气机,这个是实实在在的威慑力,但是……眼下貌似那个强大而神秘的存在并没有在这里。

领头黑袍人见少年面露思索犹豫之色,心中稍定,看来尸王殿的名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管用,正当他准备继续摆谱吓唬小孩儿时就听对面少年低语了一句“没听过,装腔作势!”旋即毫无征兆的突然挺剑刺来!

黑袍大骇,活这几十年了,愣头青见过,没见过这么不通人性啊!不过惊归惊,能在神秘的尸王殿干上这份儿差事要说没点儿本事,那是开玩笑,只见他向后一跃数丈躲过李知图的剑锋,旋即冲着少年挥刀斩去,看这一刀的角度,速度,力度要是没意外的话,削掉这小子的脑袋那是妥妥儿的。但可惜,真就出了意外,对面少年运剑如飞,剑影若飞燕游龙一般无论哪个角度的攻击都无法突破他的防御,而且黑袍发现,自己每次与之斗剑,都有一种砍入棉花堆里一般的无力感,好几次都差点儿失了身形,几个回合下来,黑袍越战心越凉,虽说自己是三品巅峰境界,但对手绝对不比他弱,加上一身古怪剑法,还隐隐占了他的上风。

就在黑袍分心盘算之际,李知图矮身躲过一击,反手甩出一记漂亮剑花,准确点在黑袍的刀刃三分之一处,这是扶风剑法的精髓,万钧之力施与方寸之地,这一剑瞬间便将黑袍人手中弯刀拦腰震断,随后柳叶长剑去势不减,在黑袍惊恐诧异的目光中干脆利落的把他扎了个透心凉。

这一连串动作仅是数个呼吸间的事,跪在石阵中的百姓们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少年与黑袍头领间的激战便结束了。

黑袍人中剑倒地,很快便没了生气。李知图迅速斩断谢一依等人身上铁锁,并护送他们下山。

“知图哥,我……谢谢你。”谢一依有些恍惚,惊吓,伤痛,疲惫此时全部向她袭来,她迷迷糊糊说出那句话,就趴在李知图背上睡过去了。

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温度和阵阵香气,李知图有些醉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救美吧,嘿嘿。

当李知图背着谢一依一脚踹开阿楼家门的时候,正在睡觉的阿楼有点蒙了,他倒是真没想到这小子能把谢一依救回来,对方可是谜一样恐怖的存在啊,但事实说话,李知图让他彻底服了。

谢一依睡了整整两天两夜,期间只醒来喝了几口水,她病了,大夫也没办法。在她的手臂上,李知图看到了最不想看的东西,与丰都城其他人一样的诅咒痕迹——阴王印。

而且更不妙的是,谢一依没有命符,也谈不上向所谓的阴王应卯,眼见她逐渐衰弱越发枯槁的样子,李知图心急如焚,就在他几乎抓狂的时候,阿楼的一句风凉话提醒了他,看着李知图认真的表情,阿楼真想抽自己的臭嘴。

“除非干掉索命的阴王,不然谁也救不了谢姑娘。”这就是阿楼的建议。

自从遇到那伙黑袍人后,李知图确定了一件事,背后捣鬼的不是什么阴王,而是那叫做“尸王殿”的势力,他相信,只要击杀那个放出铁链的东西,一依臂上的阴王印就能解!

随后的几天,李知图一直呆在房间里闭门不出,阿楼也不敢去打扰,反正银子不少他的,他也懒得多问。房中,李知图翻来覆去的摆弄着师父送他的那方锦盒,希望有用吧!

盒中是一封叠的很厚的信,摸起来似乎里面还有几层,他迅速拆开第一层,只见上面用他十分熟悉的字体书着几行字:知图,拆开这封信,说明你遇到了强大的对手,武道崎岖,炼心更难,但愿为师没有做错,望徒慎用!——不周剑界,“大禁技,食佑否者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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