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然自然以为这是在推脱,声音冰凉彻骨,问道:“你当真不救?”

“殿下,属下没有这个能力,不敢妄言。”

悦然已经将自己的身形压住了树枝,两人全部的重量汇聚到枝桠的分叉处,只要稍稍一用劲,那最脆弱的部分必定折断,动静会引来山洞中的那些人。

“不过,属下上山时,见到个奇景,照例说一山不容二虎,属下却遇到了虎群。”

悦然并未会意,只是重复道:“虎,群?”

“属下推断,定是这山中有人养虎。而此山是我越国的老山脉,养虎的秘术越国拢共就那么几个,属下想,把这几个法子都用一下,引得百虎浪潮,那些山洞里头的刺客定会方寸大乱,殿下就可以如愿,救下可倾夫人。”

悦然听得悚然,想着以前在山野中老虎的血盆大口毫不留情地撕碎猎物,头皮便一阵一阵地发麻:“引得百虎浪潮,会不会波及到我?”

悦然自问这问题问的很是实际,身为下属,主人的物件,自是应该即使牺牲了性命,也需得保全主子的安危。

但那女声沉默了半刻,方才回应道:“妩笑以为,殿下会问,会不会波及到可倾夫人?”

“废物!全都是废物!”一身明黄的越王侧躺在同色的软榻上,金丝所绣的龙纹恍若铜铃的双瞳里缀着细若蛛丝的珍珠线,越王一拳头打在了龙首上,小拇指指甲一勾,那极为坚韧的绳线似是生生用利刃割开一般应声而断,越王却不管不顾从劈开的指甲根出汩汩流出的鲜血,只一叠声地问道:“孤的王后,孤的王后在何处!”

白玉石的地面上隐隐绰绰跪倒了二十几个发髯皆白的御医,明着看上去垂头拱袖一片肃然,暗地里这么些个人在明如镜的地面上互相交换着眼色,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孤在问话!”直接把枕头丢了出去。

徘徊在地面上的御医们躲躲闪闪的眼神一下子全部向领头跪着的御医长递过去,御医长沟壑遍布的老脸上坎坎坷坷地划过了一滴好大的汗珠。若是可能他真是不愿意接这个茬,可是那些个跪着的下属都在后头明晃晃地看着,战役也得由将军打响不是么。

“陛,陛下,”那御医长硬是强迫自己将脖颈抬得高一些,以示对王的尊重,“元后,不是早已仙逝,现在,应该在往生极乐,了吧。”

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本是压抑的气氛但杵在地面上的奴才却差点破功展露笑颜,只是嘴巴稍微往两旁咧开,就恍若感到脖颈上的铡刀会随着他弧度的扩大而在皮肉中越陷越深,死亡的恐惧还是打过了欢愉的情绪,只得暗道御医长这个萌卖得不是时候,恐怕要出人命啊。

果然,越王的脸色阴云崩裂,吼道:“来人,全部拉出去,凌迟,全部凌迟。胆敢诅咒孤的王后永登极乐,孤就要你们不得好死!”

狂风暴雨席卷而来的怒气,夹杂着血腥吼得跪着的御医们头脑麻得一片空白。待那空白过去,便是一个劲地磕头求饶,纯粹是身体的本能反应,熟练得连脑子都不需要走流程。

殿外的侍卫无半点声响地潜进来,一个个分别贴着一个御医用手肘勒着脖子拖了出去。御医多是耋耄之年的老者,被这么一折腾,许多显现翻着眼皮撅了过去。

司时长刚在殿外准备求见,还没等来侍卫的通传,门一开倒是眼见了拖出来一溜溜的死鱼,忙拉住一个侍卫询问。

那侍卫也只是行了拱手礼,继续拉着他手上的御医向外拖去,并不多嘴。

“哎呦喂,国丈大人哟,司时长大人哟,您总算是来了,”拖出去一溜御医的末尾,躬身掂着脚尖出现了一个太监,正是苏正身,嗓音尖细道,“咱们的陛下啊,可是发了大怒了。”

随后又向四周贼眉鼠眼地环顾了一阵子,然后凑到司时长的耳朵边悄声道:“依老奴看啊,陛下可算是中邪了。”

这片土地上的人啊,或多或少都晓得点秘术的事,但更或多或少都有些对鬼神阴灵的畏惧,说是中邪,苏正身觉得可能是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但司时长却眉头一皱,脑子里一个个列出了秘术厉害的人选。

“这话,怎么说?”

苏正身把声音压得更加低:“陛下最近一直问,一直问,大人您的女儿在哪,这,大人您的女儿,就是元后,不是早就,早就殡天了么。”拿着浮尘一拍手心,脸上纠结地一片地别过去,“这,这叫什么事啊。”

司时长把身子侧开一点,道:“我进去看看陛下。”

曹轩这几天把自己窝在山洞里,窝出了一肚子火气。自己在缮国好歹也是一个将尉,出自武将世家,自是以赫赫战功为为荣耀,此时他在干什么?像个王八羔子一般,缩着头躲在这个阴暗潮湿鸟不拉屎的别国地界,看着一个自己国家嫁去别国的野公主!

闷了一口烈酒,酒过穿肠,不过这烈味好歹还是能提醒一下,自己还是个男人。

“大人,大人不好了,”一个黑衣者着急忙乎地跑了进来,“大人,大人外头有一群虎啊,直冲冲地围着咱们洞口。”

曹轩一下子把酒杯捏成了几片碎瓷片,手上划裂的伤口下滴落的粘稠的血渍被酒精稀释,他一叠声地问道:“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大人,我们带来得属下都围着洞口呢。”

曹轩一下子刹住了急冲冲向外迈出的步子,反身准确地揪住了身后属下的衣领,“你是说,我们这边没一个人有伤亡,那些老虎,一只都没有攻进来?”

“属下是这个意思。”

“废物!”曹轩叉着腰来回踱步,来回了几遭,指着自己属下的鼻头骂:“你们哪个混蛋泄露了咱么的踪迹,引来了这么个能控制虎群的能人!”

“大人,那怎么办,这后头的人,左不会是越国那个司时长大人吧。”

曹轩步子又开始来回踱了,把手覆上了额头,“现在想是哪个能人,还不如想想这能人把这群虎放到咱们洞口是想干什么!”

说完最后的一个字,曹轩的气焰好像一下子熄灭了一点,音调陡然回旋降落,手指捏着下颚沉吟了一会,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角落里昏迷不醒的可倾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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