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然也不知道自己对着可倾夫人,父王的宠妃,自己的庶母是什么心态。说是厌恶,倒也不像,毕竟母后早亡,她算是后宫对自己最好的人,如此还真是厌恶不起来;说是敬重,总觉得心里头不是那么一回事,看到父王与可倾夫人的亲近,心里酸酸涩涩的,竟像是想要冲上去拉开他们,对自己的父亲暴打一顿来释放怒气。

这个想法一出,悦然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别说自己父王是一国天子,就算只是平民市井的普通父子两,也是不能有这种大不敬的念头。

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悦然忽然想到一个龌龊的念头,这个念头一被悦然察觉,心头仿佛被硬生生用指甲挖走了一块,震惊大于鲜血淋漓地割痛;却也是因为这一块被挖走,心里头蓦然地一轻,卸下了什么包袱一般的畅快。

悦然还隐匿在枝桠上想入非非,并未察觉到什么脚步声,便有两人从漆黑一片的山洞中走出,一人暗黑绣银丝缀边的长袍,眉目硬朗;一人则是被黑布包的全身只留下一双眼睛,毕恭毕敬地躬身走在前面一人的斜后方。两人出现并未有何声响,等到悦然意识到自己监视的山洞中有人走出,那两人已经走到了他藏身的树下。

悦然赶忙屏住呼吸,身子一丝一丝地向枝干茂密地丛中挪去。

只听那华衣说道:“君上为何要那么快行动?越国的社稷依然牢不可破,如此打草惊蛇,”右手握拳朝身边的大树枝干上挥了一拳,“前功尽弃。”

这一拳的力道非同小可,可见这华衣人武功底子怕是不弱,本和大树联系得紧密的枝桠和嫩叶刷拉拉一下全部倾洒下来,悦然也被震得颤抖不已。

“禀大人,君上说,景鸢传话,越王时日无多,夫人不必再去窥探越王子手上的社稷图,让属下等立刻护送夫人回国,避免两国开战,殃及夫人。”

悦然心头一震。那华衣人又是一个老拳挥到了大树上,悦然的身体跟着一震。

“夫人夫人夫人,这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君上的义妹把君上迷得魂儿都没了,君上这次居然为了她把我等给暴露了,”华衣人来回踱步,站立到树干前,又是一拳挥下去,悦然这次心头都来不及震,身子赶忙像蛇一样盘踞在枝干上,嘴里一片叫苦连天。

“这件事倘若闹大,越王室绝对会刨根问底地追究下去,”华衣人道,脸上青筋暴露,“吃大亏了。”

山洞正前方,莫名地传来一阵簌簌的声响,那两人对视一眼,华衣人轻声道:“你留下,我去看看。”

那人垂头,默默地后退到阴影中,顷刻间像墨汁滴入墨池,混迹融合于其中,踪迹不现。

“王子殿下,在这里盘踞得可舒服?”

甜腻的女声贴着悦然的耳廓传入耳内,苏苏的像小爪子一样。悦然眼神一下子冷下来,这么无声无息地窜到自己身后,目标直冲着自己,到底是什么厉害货色。

手上摸到腰间得匕首,却被一只指头轻轻地按住,并不酥麻,像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一般,然而一只手却被一个指头按得不可动弹。

“王子殿下不必着急,司时长大人命属下前来寻觅殿下,请殿下随属下回宫。”

悦然压低了嗓音,眼眸里的怒意毫不掩饰地迸发出来:“我正在这听着这些人的计划,你却冒冒失失地遣走他们,当真是放肆。”

贴着耳廓的女声轻笑了两声:“殿下真是艺高人胆大,可知在外头看,殿下的行踪,可是暴露无遗的。倘若再不遣走他们,殿下就能和可倾夫人处在一块了。”

悦然缄默。

那女声接着道:“殿下,妩笑恳请殿下回宫。殿下莫要让属下无法像司时长交代,让属下为难可好?”虽然用做敬语祈求,语调中却没有半分恭敬的意思,反而带着一丝揶揄,在悦然的耳朵里听到的便是,你不跟我走,你就死定了哟,就算是你活着回来了,司时长那里你也死定了哦~

语气就是上扬着的,带着愉悦的括弧,悦然不禁一阵气结。司时长是越国的守护者,半神血脉,加之是父王的岳父,自己的亲外公,奈何不得,连他手下的走狗也如此放肆么?

若悦然不是悦然,恐怕就直接无视了这个人的存在依旧我行我素。可事实上,悦然确是带着恳求的语气问道:“看你轻功了得,可能救出可倾夫人?”

只要能达到目的,面子,尊严,仁义统统可以丢弃,这就是悦然从王室学到的,自他从山野中来,回复王子身份,亲手把自己的棱角鲜血淋漓地打磨光滑,而悟出道理。

那女声的主人想来也不会料到已过王子竟然会如此低声下气地去求助一个奴才,但下人总归

有一点下人的自觉,不敢居功自傲,方才活的踏实。

她道:“殿下,属下无能,只轻功方面造诣颇高,舞刀弄枪,属下做不得。”

悦然咬牙切齿道:“当真废物!”身形一动,想要挣脱后头人强加的禁锢,冒失冲进山洞里头。怎奈和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手头武功套路还不到家,怎么是经过了特训的妩笑的对手?

“殿下莫要如此,妩笑的任务是将殿下平安带回司时长之处。属下无能废物,不能舞刀弄枪,但是将殿下平安带回,还是有这个本事的。”

悦然缓了一阵,武斗不行改劝说:“你可知道,老师是臣,再过权势也该听君的命令,而本宫是君,老师就算是本宫的长辈也该听命于本宫。本宫现在要去救可倾夫人,这亦是父王的死命令,老师不在此处本宫就是你的主子!”

身后的女生听着有些动摇。

悦然又加了一把火:“再者说,你想带,本宫不想走,却也有很多法子。”软硬不吃,那就只能耍无赖了。反正他才十四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童言无忌啊。

“殿下,妩笑并未有十足把握能救出夫人。殿下莫要难为属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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