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实在是无趣啊,我大喊,当然是在心里,不然客人就该跑光了。

最近生活确实无聊,外面已经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了,最麻烦的徐微风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了,我虽然重新抱上了电脑,可找不到什么好玩的,我那唯一一个网友“见不现”自从那次我深刻地剖析了所谓喜欢之后就不见了,可能是发现了自己的浅薄吧,又不想找什么新的人,聊天也找不到什么话题。

正闲的蛋疼,总算来了个人,来的人是我飞哥,杨东飞。

我坏笑着对他说:“飞哥,怎么没把我飞嫂也带过来啊。”

飞哥假装生气:“尽开你飞哥我的玩笑,前段时间托你的事你也没帮我做好。”

我抓了抓头,一脸无奈:“没办法,天哥实在太固执了,不过现在三嫂住进你房子,这不是有的是机会多请天哥去你家住住嘛,住的次数多了,你再请他几次,想必他会答应的,现在这事情急也是急不得的。”

飞哥叹了口气,说:“说的也是,唉,头疼,下午还要上班,我坐那休息一会儿,你只管忙自己的啊。”说着走到那折叠床收起来后的长椅旁就走下来了。

唉,我也叹了一口气,虽说无聊,也不能去打扰飞哥的休息吧。

不过这时候有个客人闯了进来,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看来是个急性子,气还没捋直就叫喊着跟我说:“老板,给我拿一百块钱的刮刮乐,五块那种。”

我有点吃惊,毕竟我这边的客人还真没有谁会一口气买这么多刮刮乐,我不由得打量起眼前这个人来。

他顶着一头乱发,像鸟巢一样,明明二十多岁的脸,头发里却夹着些花白的头发,现在是有很多的年轻人会有白头发,可基本上都是银白色的,很少见到这样花白的。之后是憔悴的脸,唇上下巴上都是胡渣,密密麻麻地却不长,眼睛很大却没有神采,两颊瘦削,越看越让我怀疑是不是二十岁的青年。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短袖,一件深蓝色的牛仔裤已有些地方磨破,叫上的白色布鞋看起来很脏,怎么也不似能用一百块买彩票的人。

他面色焦急,见我迟迟不给他拿出彩票,又催我:“老板快点,我有钱。”一张红色的毛爷爷已经递过来了。

我毕竟是开店的,无论客人看起来怎么样,钱都拿出来了,总不能不做他这生意吧,就从袋子里抽了二十张彩票递给他。

他拿了也不走,直接就在我的店里拿出一个硬币刮了起来。

五块的刮刮乐最高的奖金是二十万,不过我开店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刮出二十万,最高的也就是几百,上千的都没有见过。

他的运气着实不差,刮掉了二十张,竟然有一张中了五百元,其他还有些五块十块的。

可他的脸上丝毫没有看到开心,也没有兑钱,竟然要我全部给换算成五块的刮刮乐。

这天大的生意,我怎么会不做,又给他递了上百张,差点就把我放明面上的刮刮乐全拿光了。

看来确实谁的运气都不能一直好,这次的上百张只剩下七八十块的奖金,算来已是亏本了,他又买了一大堆刮刮乐。

谁都知道,彩票买多了,那就是赌博了,最后只会血本无归,他也不例外,最后刮出一张没中奖的,他一把将一堆原本价值五块钱的废纸全扔在了地上。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他扔掉了没中奖的那么多彩票之后,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一百元的大钞,又跟我要二十张彩票。

“小兄弟,你这不是买彩票了,这不是图一张彩票的希望,你这是在赌博。”一旁的杨东飞早就注意到这个小伙子,现在终于忍不住了,拍了拍他的肩,又转头对我说:“小汉,不要再给他了。”

年轻人瞥了杨东飞一眼,一甩肩,把杨东飞的手甩下去,对我说:“老板,有钱你还不赚吗,我要二十张刮刮乐。”

我看着飞哥,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给了那个小伙子二十张彩票。

小伙子的运气已经越来越差了,这二十张彩票一共才中了二十块钱,又被他换成了四张彩票,然后又一分没剩下。

杨东飞眼里都是怜悯,怜悯这个可怜的年轻人。

年轻人一脸窘迫,又把手伸进兜里掏,却怎么也掏不出,最后拿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他手上还有些毛票,五块的,十块的,加加起来也就二三十块钱,他把钱全都排在柜台上,说:“全买了。”

一共二十五块钱,一张十块,三张五块的,我拿了六张彩票给他,算是送他一张。

前五张都是一毛钱都没中,最后一张拿在他手里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他的眼眶湿润得厉害,嘴里似乎默念着“希望”这两个字,一直一直念着,拿着硬币刮彩票的手似乎都在颤抖。

终于刮完了,结果却是跟前面五张一样,一块钱都没有中。

他的手突然垂落,手上的硬币和彩票一起掉落,先是硬币落了地,发出哐当一声,然后彩票飘飘悠悠的,像是一只断了翅的蝴蝶,最后也只能躺在地上,像死了一样。

年轻人猛的摔在地上,连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杨东飞和站在他对面的我都没有反应过来。

杨东飞连忙蹲下来俯身去看他,焦急地说:“孩子你怎么了。”

我也赶紧去看他,只见他眼还睁着,眼里白蒙蒙一片全是泪,我看到他悲苦的脸,只觉得满满都是绝望。

我和飞哥将他扶起来,坐在那张长椅上,旁边人看见他这个模样,也赶紧站起来,把位置让出来。

年轻人喃喃:“没希望了,一切希望都没了。”

杨东飞皱眉说:“年轻人,你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彩票上,这是虚的,只有自己努力,才有希望。”

年轻人似乎是自言自语:“你不懂,你不懂,来不及了,一切希望都没了。”说完竟然两手掩面哭了起来。

他哭了几分钟,终于平静了下来,于是我们也知道了他父亲的故事。

他父亲一辈子都是好人,年轻的时候就在一家公司做保全工作,几十年兢兢业业,从来都将公司的安全看的比自己重要,也一直都是公司内部人员敬仰的榜样。

那天晚上下了晚班,在一处停车的小巷,已经上了年纪的老保安,看见几个混混正持刀抢劫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他二话不说就报了警然后上去帮忙,没想到那个中年男人趁老保安冲进来,几个混混心慌手乱的时候,钻进了自己的车里就驾车而去了,只留下老保安一人,被拿不到钱恼羞成怒的混混用刀扎得重伤。

警察赶到的时候,只剩下老保安一个人躺在血泊里,混混早已逃去无踪了。

年轻人讲到这事,我和飞哥都了然了,这城市并不大,发生这样的事,传的很快,听说因为天太黑,老保安没看到混混的样子,附近也没有监控,因此那几个混混一直没有抓到,而那个逃走的男人也不知道是谁,也一直没有出现。

还有我们不知道的,老保安住院后,巨额的医药费成为那个可怜家庭的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没有医药费做不了大手术,老保安的肺已经被捅伤了,连正常的呼吸都有问题,医生断定如果不尽快治疗,老人很快就要死在病床上了,可老人却仍保持有清醒的意识,仿佛有什么事情在支撑着他。

年轻人泣不成声:“我知道什么在支撑着他,他一直问我,问我为什么他做了一辈子好人,为什么他为那个男人变成这样,那个男人却一点都没有感谢他,他是不是做错了。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做错了。”

杨东飞摸着年轻人的头:“不,孩子,你父亲没有做错,是那个男人做错了。你父亲这么一个好人,一定会有人帮他的。。”

年轻人突然跪在杨东飞面前:“叔叔,你能不能帮帮我?我不能让我爹死不瞑目。”

杨东飞一脸怜悯:“你快起来,有什么忙叔叔一定帮你。”

我拉了拉杨东飞的袖口,说:“飞哥,这可不是一笔小钱,虽然我也很想帮他,可你哪来这么多钱?”

杨东飞附在我耳边,悄悄说:“最近公司给了一笔项目资金,实在不行的话……”

我连忙阻止:“飞哥你这是挪用公款,千万不要。”

杨东飞叹气:“你就忍心让好人得不到好报吗?”

我叹了一口气,却也没办法。

第二天,我就跟杨东飞和年轻人一起去了医院,带着杨东飞从公款拿出来的二十万现金。

老人浑身都是绷带,只露出脸来,大概是因为在打斗的时候护着脸,没有多少伤。

年轻人凑过去,说:“爸,你救的那个人来看你来了,前两天他是急着凑钱给你治伤,所以没来看你。”

杨东飞说:“大哥,我来看你来了,对不起,我那个时候不应该独自逃开的,太对不起你了。”

老人愁苦的脸露出笑容:“你来了就好,带什么钱,我也不是图你的钱,儿子,这钱咱不能收,你千万不要收下,心意到了就好,只要我没做错,我这一辈子也值了。”

我和飞哥眼里都是泪水,年轻人也死都不肯收飞哥的钱:“叔,我就是想让我爹能瞑目,他不图钱的,收了钱我就不配做他的儿子了。麻烦你们了,太谢谢了。”

当天晚上,年轻人到我店里,说老人在我和飞哥离开医院之后就过世了,走的很是安详,说再过几天,他就要离开这城市出去打工了,我留了他的电话号码,也知道了他的名字,秋天善。

第二天早上,飞哥突然打电话给我,叫我帮忙找秋天善到我店里,说中午有事。

中午飞哥陪着一个提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过来,向他引见了秋天善和我。

中年人猛的跪在了秋天善面前,哽咽着说:“我对不起你的老父亲啊,这笔钱你一定要收下。”将公文包捧在他面前。

我已清楚,这男人就是那个逃走男人的正身,一时我有些尴尬,如果我是秋天善,一定克制不住要揍他一顿。

秋天善却微微笑了起来,虽然眼里有泪水:“叔叔,知错就改就好,这钱我还是不能收,不然我父亲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我的,您还是拿着做些有意义的事吧。”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中年男人伏地大哭,我和飞哥也是满面悲戚。

后来飞哥跟我说,那个中年男人就是他的老板,飞哥挪用公款之后主动坦白,说了秋天善的故事,中年男人这才良心发现,只是真的已经晚了,不过也许还没晚吧,下了好几天雨的天空,终于放晴了,像是老人安详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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