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的事情，说不准的转机，特别是走到绝境的时候，母妃这一生也别无所求，喜欢的人，要杀了我，在意的东西，得到了却也失去了，我所关心的最后一件事情，也莫过于就是你的事情了，不管怎么样，你要记住，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你想要的，就拼了命去争取，不会有错的。”夫人说完这句话之后又似乎是睡着了。
只是珠翠知道，夫人这不是睡着了，这是又晕过去了。
马车越来越急促，车上也越来越颠簸，珠翠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夫人的身体的摇摆，外面的呼啸声似乎小了一些，渐渐的，却只能听见雨声簌簌了。
无病突然觉得好累，眼皮也越发的沉重了起来，马车停在了原野之上，风敬川脸上终于消失了那一贯的笑意。“珠翠，你带着夫人先下去吧。”
“公子，这？”
风敬川对着外面的风扬说道，“你去找些柴火来，将夫人烧了吧。”
风扬在外面的身形一愣，似乎是有些哽咽，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身影消失在了荒野之上，珠翠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公子，夫人，她是仙去了么？”
风敬川没有说话，只是撩开了车帘看着风扬消失的方向，天空黑的不像话，无病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黑夜。
风扬很快就回来了，还带着一些细碎的柴火，又在周围找了一些大柴。他的手脚很快，完成这么一些事情却也不到一刻钟，风敬川似乎是最后看了一眼珠翠怀里面的女人，轻轻的将她头上的一只碧玉发簪取了下来，命珠翠剪了一缕夫人的头发，自己抱着夫人就下了马车，将她放在了柴火堆好的中央。
珠翠压抑着哭声，远远的看着风敬川点好了火把，无病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生离死别，她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不太能理解，这女人是风敬川的娘亲吧，可是，为什么，风敬川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他们并没有等到尸体烧成灰的那个时候，哒哒的马蹄声将那堆火光带出了很远，再也没有了痕迹。
天开始慢慢的亮了起来，珠翠的眼睛红红肿肿的，她使劲儿的拉着无病的衣角，无病知道她在难过，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去安慰面前的这个可怜的女孩子，抬头，风敬川仍旧是闭着眼睛还在假寐。
“公子，我们到了。”风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虽然是赶了一夜的路了，可是风扬的声音听起来还是中气十足，只是在这个季节里面有一种淡淡的哀伤。
风敬川撩开了车帘，无病看着前方竟然是一座从来没有见过的大门，门上写的字迹已经被风雨腐蚀的快要看不清楚了，无病更加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只是对于风敬川而言，过了这里，以前的一切都将结束，以后的生活，这才刚刚开始，所有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部都要从头再来了。
“进城吧。”风敬川的语气听起来不咸不淡。
风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扬起马鞭，马儿们昂首挺胸的前进。
往事如烟，尘归尘，土归土，飘摇的灵魂去向该去的地方，一切的一切，尘埃落定即可。
第二章归来公子
城门的里面站着一群穿着正式的军队模样的人，为首的人脸色沉闷，直勾勾的看着进城的马车，珠翠有些胆寒。
风敬川下了马车，对面的军队长也下了马，他速速的走到了风敬川的面前，单膝跪地，“属下常进恭候归来公子。”
风敬川依旧是笑了笑，“敬川只不过是一个无功无名的人，当不起校尉如此大礼。”
“公子的事情常进已经听说了，常进特意来城门迎接公子，已经为公子安排了妥帖的去处，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妥帖的住处，珠翠在马车里面听了不由得碎了一口，谁稀罕那妥帖的住处，公子是谁他常进会不知道么，现在这样一说，倒显得是自己强人所难了。
常进的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平南王可是说过了，要是这归来公子不跟着自己去西山别院，那么，就让这些自己带过来的人将他就地处决了，可是毕竟这归来公子不是一般的人啊，虽然是从吴国来的，可是，却也货真价实的是咱们晋国的九世子啊，要是被大王知道了，震怒之下，自己是跑不了关系的。
好在风敬川虽然一直在看着自己，可是却没有多说话，沉默良久，却还是笑着说道，“那就有劳常进大人了。”
马车上面的都是女眷，倒是也不应该出来相见，风敬川回到了马车之上，周围的卫兵将马车团团的围住，美其名曰保卫，可是，其私底下的用心良苦，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出来。
无病并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她只知道，风敬川握着折扇的手，很紧很紧，和昨日不太一样。
西山别院不大不小，是以前的世子住过的地方，不过住在这里的那位世子早就已经归入黄土了，而且，在住进这所别院的时候，早就已经失去了世子的身份，被现任的大王禁足了。
晋国现任的大王已经身体欠佳了，估摸着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了，可是立储的事情却还是一直悬而未决，对于长在国内的这些世子而言，无一不是争夺的重点，这一块大蛋糕，现在却有了一个新人加入进来，以前的晋国就像以往死水，虽然有不少的争斗，却都是在那平静的湖面之下，而风敬川就是那一块石头，一石惊起千层浪。
住进了西山别院，大王的宫里却一直没有传来召见的消息，只是安排了一些服侍的人而已，风敬川将夫人的讣告呈递了上去，那边却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眼下已经是到了腊月时节，不少的家庭都开始置办年货，宝城里面一片吉祥，风敬川的别院里面却是静悄悄的。
一来是风敬川现在还要给夫人守孝，而来是他本来的身份就比较特殊，没有人多注意他，他也不能多去注意其他的事情，都是为了避嫌保命而已。
无病已经渐渐的学会了一些规矩，只是珠翠现在都是表情冷冷的，不愿意多说话，不过她是以前跟过夫人的丫头，也没有人敢说她什么，就连带着无病，因为是公子一起带过来的，所以也跟着地位要比别院里面的其他丫头高上那么一等。
风敬川正在院子里面观赏红梅，他面对着雪白的天地，面前温着清酒，一袭白衣逶迤在地，目光有些游离。
“公子。”无病唤了一声，风敬川茫然的回过头来，眼神却是清澈无比，无病被吓了一跳。“我是来给公子换酒的。”
“怎么是你，珠翠哪里去了？”
“珠翠姐姐这几日身体不太好，都是我来的。”
“哦，我想起来了。”
无病在风敬川的身边蹲了下来，茫茫的大雪从天空飘落了下来，无病准备要走，却被风敬川给拉住了。“无病，你陪我聊一会儿天吧，我很无聊。”
“是。”无病就规矩的在风敬川的身边坐了下来。
“在吴国，可是见不到这样的大雪红梅的呢。”风敬川喝了一口酒，“无病，你的家乡能看见么？”
无病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在谷中虽然可以见到下雪，可是却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雪，于是摇摇头。
“无病，关于我的事情，珠翠都和你说过了么？”
“说过了一些。”无病老实的回答。
“她说了些什么？”
“她告诉了无病，公子名字叫什么，然后，公子是晋国的九世子，不过以前是呆在吴国的，现在被吴国的人追杀，回到了晋国来。”
“没有其他的了么？”风敬川笑了笑。
无病摇摇头，“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无病，你是我在路上捡着的，你的命是我的，你明白么？”风敬川向后面仰着，灌进了一杯热酒，脸颊上面似乎有融化了的冰雪。
“无病知道。”
“那么既然如此，你多知道一些也无妨，可是一旦知道了这些，你以后，可就别想着其他的事情了，做我的人，为我卖命，否则。”风敬川的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无病打了一个哆嗦，点了点头。
“我的娘亲名唤灵芝夫人，是晋国人，年轻的时候就跟着现在的晋国国君，十分的得宠，那个时候的晋国还是个小国家，不能自保，只能依赖于强大的吴国，有一次国君带着灵芝夫人去了吴国进贡，灵芝夫人就被吴王看中了，货物和女人，不得不送，只是那个时候，灵芝夫人已经怀有身孕了，这件事情只有晋国国君和灵芝夫人知道，而那个孩子，就是我。”
这些都是些宫廷秘事，虽然让人无线的好奇，但是却也没有几个人是真正有胆子打听的，因为这些陈年旧事，很容易会让知道的人丢失了性命。
我在吴国长大，吴国只有三位世子，我就是其中之一，在王储的争夺战中，我的身世被揭开，所以，现在成为了亡命之徒。”风敬川的口气似乎是述说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要不是他眼中的点点星光，无病差点就要以为自己是在听一个遥远古老的故事了。
“我也不知道现任的国君是怎样想的，他承认了当年的那件事情，还打算接我回国，不过对于我来说，能活下来就是好的。”风敬川似乎是笑了笑，“以后的日子，谁又说的清楚呢。”
“是。”无病淡淡的应了一声。
“无病，你今年多大了？”
“九岁了。”
“九岁了啊，那你应该记得很多的事情了，你以前的事情，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风敬川的语气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无病吓得身子一滑，差点就跌倒在雪地之中，她回过头来，却看着风敬川冷冷的眼神看着自己，明明前一刻眼前这个人还在温柔的和自己说着以前的故事，可是却在下一秒让自己的内心跌进了深不见底的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