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雪楹依旧准时送来了药。

清秀的小脸上带着两个乌黑的眼眶,想来也是一夜未眠。

失明的这几日楚歌宵已经很好地适应了看不见东西的生活,很好地学会了如何不靠眼睛的定位准确地找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的方位。

雪楹的脚步停下,拿出药碗,他便可以自己把药碗拿到跟前,优雅万分地把它喝下去。

“楚大哥,”雪楹突然出声,大眼睛怔怔地盯着他,“忘忧哉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歌宵抿唇,没有回话。

雪楹又接着道,“它会害死你的!楚大哥你听我的话好不好,不要去碰那东西!所有碰了忘忧哉的东西都没有好下场的!”

闻言,楚歌宵放下药碗,用一旁备好的白色绢布擦拭了嘴巴,转头,没有焦距的眼神正对着她。

“忘忧哉,极邪的药物。传说有令人忘忧着魔的能力,能够控制心智,操作傀儡。当年医界的数十位顶级的医者为了研究这种药物而发狂,最后不知所踪。而其中,当年曾经名噪一时的医圣,圣手宋城也在里面。”

“宋城的幼女——小名刚好就唤做雪楹。”

楚歌宵缓缓说完,不过他看不见此刻雪楹极力遏制着的恐惧模样。

“所以,楚大哥是为了忘忧哉而来?”

她一字一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说了出来。

楚歌宵摇摇头,“自然不是,我只是在你身上,闻道了那种奇怪的气味,我幼时曾以令尊为榜样,熟读他所著的医书三十六册,对他的生平也有所了解。那个味道,似乎就是忘忧哉。我又想起了曾经听说书人讲的野传中提及圣手有个及其宠爱的女儿,想起你的名字,也就猜出了一二。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的反应会是如此——嗯,如此激烈。”

雪楹的脸上带着浓烈的恨意,目光紧紧地盯着某一个方向,许久才道,“如果可以,我宁愿毁了那东西,如果不是它!我爹爹又怎么会成那样!”

如果不是宋城临死之前借着那一瞬间的清醒千求万求她不许动那些忘忧哉,只怕现在也早已没有所谓的魔药可言了。

“其实,凡事都有正邪两面。”

“不!它就是个祸害!”雪楹喊得声嘶力竭,楚歌宵几乎可以听见她紧握着的拳头里骨骼错位的清脆声响。

“雪楹,安静下来。”

“楚大哥!”雪楹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他,紧紧地把他拖住,声音里带了哭腔,“楚大哥你不要去好不好!你不要去碰那个东西了,它会害死你的!”

“雪楹,你先安静下来。好好好,我答应你,我不去找忘忧哉了。”

感觉到身上的力道变小,楚歌宵忙挣脱了对方的手,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抓出了褶皱,整个人看起来凌乱不堪。

屋子里只剩下低低的啜泣声。

“雪楹,你先告诉我,你的父亲,圣手,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疯了。”

“他还活着吗?”

“死了,”雪楹突然瞪大了眼睛,嘴角滑过一丝无声的笑容,“其实,他活着或是死了,区别也不大了。”

楚歌宵大概可以猜到发生了什么了。

圣手宋城为了忘忧哉的神奇药效而痴狂,带着女儿隐身在这小小的山谷之中,每天醉心于忘忧哉的研究,整个人已经完全疯癫,失去人性。

或许发生了某一件意外,让这个疯狂的医者,最终死亡。

可能因为忘忧哉的缘故,宋城曾经做了什么让女儿恐惧不已的事情,这才导致提起忘忧哉,雪楹会是这么一副恐惧的模样。

雪楹起身,咬着嘴唇道,“楚大哥,忘忧哉你还是莫要再提了。”

她不想看见这个男人,最终变得和父亲一般的痴狂模样。

除了忘忧哉,楚歌宵在山谷之中的生活可谓是优哉游哉。

雪楹除了在医药上有着不错的造诣,她的琴音更是一绝。

在山谷里无所事事的日子,楚歌宵每天时不时听着雪楹的琴音,有时候兴致上来了自己也打着拍子合上一曲小调。

有时候山林间无意走失的野兔,便成了两人多出来的一道热菜。

身上的内伤在渐渐痊愈,可以眼睛却丝毫没有要重见光亮的意思。

楚歌宵自己不急,雪楹却急了。

她用遍了山里的草药也不见效果,每天换着七八张草药煎煮,夜深人静的时候甚至还会想起动用那种古怪的药物。

“雪楹,弹琴专心致志,不然你指上再怎么熟练,也白白浪费了这上好的焦尾梧桐了。”

楚歌宵呷着清茶,想着昨日红烧兔肉的香味。

不知怎么,他在山谷里本应该清心寡欲的,可是却愈发贪起酒肉之欲来了。

“楚大哥,子非鱼。”

你又怎么知道我心不在焉呢。

“我非鱼,却懂鱼。凡事只要用了心,自然能看出一二的。”

雪楹十指按着琴弦收了音,往对方身边凑了过去,“既然楚大哥用了心,那你就说说我心中想的什么罢。”

他笑着摇了摇头,“佛曰,不可说。”

少女笑意盈盈,详装不屑地“咦”了一声,靠在对方身边拿着糕点咬了起来。

“楚大哥你出来这么久了,家里人就不会担心吗?”

楚歌宵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若说他有家人,只怕那些家人有了却也同没有一样,能记挂着自己的,除了师父,恐怕也只有与他处处纠缠的赤司焱了。

若是某一天他不幸离开这个俗世,最想念他的人,估计还是赤司焱。

“那雪楹你呢?难道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自然想啊,可是我答应过我爹爹,我这一生,只能呆在这山谷之中,守着那些,呵呵,不提也罢。”

楚歌宵皱着眉头,圣手只怕是太过执着了,连带着女儿的一生,也要断送在这东西身上。

“行了行了,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了,我新谱了一曲野茶调,不如就请楚大哥给我评断一番如何?”

“荣幸之至,请。”

楚歌宵坠入山崖已有十余日,赤司焱早在当日踹他下崖的时候,就派了人到山崖下去搜索,但是整整搜索了十余日都没有结果,赤司焱吃定他一定还活着,只不过现在蓝乾国还未有动静,想必楚歌宵并未回到敌军军营里,八成是被人发现救了,眼下不是管楚歌宵的时候,他生死未卜不说,就算活着也多半重伤,段时间也不可能回到蓝乾国,现在就是他回击蓝乾国的时候了。赤司焱冷笑一声,这次他定要将蓝乾国覆灭,等到楚歌宵回来一切也早已经无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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