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殷茵系着浅粉色围裙,正低头专注地给一块抹茶慕斯裱花。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指尖沾了些许奶油,随手蹭在围裙上也浑然不觉。

店里客人不多,角落里一对情侣低语着笑,背景音乐放着轻缓的日语小调,整个空间安静得像是被时间温柔包裹。

门铃“叮”地一声轻响。

她抬眼,手中的裱花袋一顿,奶油在蛋糕边缘拖出一道歪斜的痕迹。

楚漠站在门口,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大衣,肩头还沾着外面微雨的水汽。他手里拎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纸盒,目光落在她脸上时,眼神复杂得几乎让人心颤。

“殷小姐。”他走近,声音低沉却清晰,“我来,是想道个歉。”

殷茵下意识后退半步,围裙系带在腰间轻轻晃动。“道……歉?”

“前段时间,我未婚妻来过店里,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让你难堪了。”楚漠垂着眼,语气诚恳,“她情绪失控,是我没管好。今天,我代表她,也代表我自己,向你正式道歉。”

店里瞬间安静。收银台旁的小学徒偷偷瞄了一眼,又迅速低头假装整理票据。

殷茵怔住,指尖微微发凉。她记得那天——徐沫儿一身高定套装,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走进店里,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她,冷冷丢下一句:“别以为装可怜就能勾引我未婚夫。”

当时嘟嘟就在她身后,吓得紧紧抱住她的腿。

可现在,这个女人的未婚夫,却站在这里,低着头,说对不起。

“没……没关系的。”她干涩开口,手指无意识地绕着裱花袋,“都过去了,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楚漠却没走,反而将手中礼盒轻轻放在操作台上。“这是赔罪礼,我让厨房特制的低糖红豆糕,听说你妈妈有糖尿病,应该合适。”

殷茵心头一震。

她母亲的病情,他怎么知道?

她想推辞,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家店刚开业不久,背后还靠着楚氏旗下的商业地产合作项目,租金减免、宣传资源都仰仗对方公司支持。她不能因为一时情绪,毁了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

“……谢谢。”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风吹过,“你太客气了。”

楚漠看着她,忽然低声说:“过几天,我想请你吃顿饭,当面再道个歉。你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我也……希望能做点什么。”

殷茵猛地抬头:“这不用了!真的不用!”

“带上嘟嘟。”楚漠仿佛没听见她的拒绝,语气平静却不容置喙,“小孩子喜欢日料,我知道有家亲子餐厅,环境很好。”

“楚先生!”殷茵终于急了,声音都拔高了些,“我真的没时间,店里忙,嘟嘟也要上课……而且我们之间没必要这样!你已经道歉了,我接受,事情就到这里,好吗?”

楚漠看着她,眼神深得像夜海。半晌,他轻轻点头:“好。那我不勉强。”

他转身就走,步伐干脆,仿佛刚才那一番话不过是例行公事。

门铃再次轻响,人已消失在雨幕中。

殷茵站在原地,胸口起伏不定。围裙上的奶油不知何时干了,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她却毫无知觉。

“姐……”小学徒小心翼翼递来湿巾,“你要不要坐会儿?你脸都白了。”

“我没事。”她勉强笑了笑,低头继续裱花,手却微微发抖,慕斯表面被挤出一道丑陋的波浪纹。

“我就是……有点累。”

夜幕降临,幼儿园门口挤满了接孩子的家长。殷茵撑着伞,站在接驳区边缘,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她肩头洇出一片深色痕迹。

“嘟嘟!”她一眼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背着粉色小书包,慢吞吞地走出教室门,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她心头一紧,立刻迎上去:“宝贝,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嘟嘟扑进她怀里,小脸埋在她颈窝,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妈妈……小王子……抢我橡皮……还骂我是没爸爸的野孩子……他说……说你是个骗子,勾引他爸爸的朋友……”

殷茵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谁?”她声音冷得像冰,“哪个小王子?”

“小二班的……王、王哲宇……”嘟嘟抽泣着,“他爸爸今天来接他,还……还拍我脑袋,说你心机重,迟早遭报应……”

殷茵猛地抬头,视线穿过雨幕,正对上一辆黑色奔驰缓缓驶离。车窗半降,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朝她瞥了一眼,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讥笑。

她攥紧了伞柄,指节发白。

回到车上,她把嘟嘟安置好,系上安全带,自己却坐在驾驶座上,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胸口剧烈起伏。

“妈妈?”嘟嘟怯生生地伸手摸她脸颊,“你也在哭吗?”

她猛地惊醒,抬手一摸,才发现泪水早已滑落。

“没事。”她强笑着抱住女儿,“妈妈只是……气他们胡说八道。你不是野孩子,你有妈妈,还有……很多人爱你。”

可话说到一半,声音已哽咽。

她发动车子,驶入车流。雨水在挡风玻璃上疯狂拍打,雨刷来回摆动,像是在替她擦泪。

当晚,殷茵独自坐在厨房,一盏小灯照亮她削水果的手。她切得很慢,苹果片薄如蝉翼,整齐地码在盘子里。嘟嘟已经睡了,房间里传来她轻浅的呼吸声。

门铃忽然响了。

她一惊,刀尖划过指腹,鲜血瞬间涌出。

“谁?”她强压情绪,走到猫眼前一看——是楚漠。

她愣住。

门外,楚漠浑身湿透,大衣滴着水,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

“我路过,顺道送点汤。”他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沉稳却带着一丝疲惫,“听说孩子受了委屈,我……想来看看。”

殷茵靠着门,没开。

“楚先生,现在已经十一点了。我和嘟嘟都不需要什么汤。”

“我知道你怪我。”他静静站着,“可今天的事,我不知情。但那孩子的妈妈之前和我有点关系。”

殷茵呼吸一滞。

“你……为这个来道歉?”

“不。”他低头,“我是为那个孩子。也为……你。”

她闭了闭眼,终于拉开门缝。

“楚先生,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也不想要你用权力去压别人。我只想平平静静带着嘟嘟活下去,不惹事,也不怕事。”

楚漠看着她指尖渗血的创可贴,忽然低声问:“疼吗?”

她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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