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鹿,名陆鹿。
简童的记忆很混乱,她记得,阿鹿曾死于她的怀中,在那场大火中为了救她而死。
她也记得,阿鹿在弥留之际,说,她的愿望是,回到洱海,开一家民宿,天高海阔,安享余生。
她的灵魂十八岁,跨越四年,按理,她不该有四年之后还没有发生的事情的记忆,但,她就是有。
她也记得,出狱后的她,去到了沈修瑾名下的娱乐会所,受尽刁难和戏弄,最后的记忆是,她表演“水箱逃生”,娱乐他人,被困在水箱里,再也没有出来。
溺水的感觉,真实的过分……再之后的记忆,却是没有了。
简童想,也许那时候,她就死了吧。
不然,为什么所有的记忆都到此为止?
这一切虽然还没有发生,简童却不怀疑脑海中浮现的混乱记忆的真实性。
因为,灵魂跨越过来的那一夜里,监狱里因为设备老化的那场大火,如记忆里一样,一模一样的发生了。尽管她曾提前预警,但他们、她们,都当她是疯子,没人相信。
但阿鹿,却如记忆里一样,还是傻傻地跑来救她了。
所以,如果十八岁的她,没有跨越四年占据现在的身体,出狱后的不久,她就会死于那场娱乐他人的游戏,如同一个他人眼中的玩物,对吧?
骄傲如简童,成了他人眼中娱乐的玩物,简童想笑,又只剩下可悲。
只是这次,阿鹿活下来了,她避免了记忆中阿鹿的死亡。但是,那场大火避免不了,她的嗓子,终究还是如记忆中一样,烟熏坏了。
而水箱里密闭逼仄无法逃生的感觉,溺毙的感觉……
“简童姐,呼吸,快呼吸。”
阿鹿的惊呼声,惊醒了简童。
映入眼帘的是少女焦急万分的脸,简童一怔,才发觉,自己陷入了溺水的魔怔,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终于,灰白的脸上,多了一丝活人气。
“呼~,简童姐,你吓死我了。”少女拍了拍胸脯,简童看着少女额头上晶莹的汗珠,漠然的眼中,多了温柔,摸了摸少女的脑袋,撸了撸毛:
“不怕,我会好好地活着,你也要好好地活着。”
只有阿鹿以为,这是简童宽慰她而回答刚才突发的状况,简童自己却知道,她回答的是什么——阿鹿,怕吗。
阿鹿呆了一瞬,随即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我们这样的人,真的可以……可以吗?”
而后,又有些落寞:
“好好地活着,是什么样的?怎样,又算是好好地活着呢?我们,可以吗?”
简童微怔,心口一痛,少女眼中小心翼翼的祈求,实实在在刺痛了她。
“我们这样的人,为什么不可以?”
“我们,我们坐过牢,我们……我们是劳改犯。我们……”
劳改犯啊……简童很平静,但是细密的长睫,低垂微颤,泄露了她这具身体无法控制的惊瑟。
少女还想说什么,简童没有打断她,她耐心地倾听着,阿鹿却已经嚅动着嘴唇,声音细弱哽咽,清澈的眼底,是无尽的绝望,和对生活的不抱希望。
简童直到阿鹿不再言语,才缓缓开口:
“我们很好。”
“不,是你很好很好。”
那一瞬间,阿鹿心口跳动飞快,仿佛,活了。
她红着一双眼,像只小兔子,定定地望着面前面容素净的女人:
“简童姐,我,我以后可以跟着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