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让我家少爷去当老鸨子!?”
杨会顾不得身份礼节,双手叉腰喝道:“赵有凤,我家少爷可是读书人,怎么会去做这下九流的事!你若是不还钱,我家少爷一纸诉状将你告上衙门!”
“那就去告吧,我现在没钱。”
赵有凤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你说的是……窑子里的窑姐?”
这时,萧望之忽然问了一句。
赵有凤眉头一挑:“我刚说了,全都有卖身契,你若愿意,拿走抵账!你若不愿意,那还是衙门见吧,这笔银子,我现在确实拿不出来。”
闻听此言,萧望之竟真的陷入沉思。
一旁的杨会已经急坏了,连连摇头:“少爷千万别答应!千万别答应啊!那里不是好去处,是个死胡同,而且都是十年前的地方了!”
赵有凤所说的那个青楼就在崇仁坊的最角落,原本是一条街道,但街头已经堵起来了,就成了一个死胡同,但是这样也就罢了,那其中的一些窑姐龟公都是十年前的人,说句不好听的,都是已经没人要的,天天都在那里混吃等死,赵家早就想要将他们甩出手,可就是没人愿意接盘。
这些事情,杨会他们是很清楚的,但萧望之不清楚啊!前身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哪知道这些消息?
杨会怕的就是萧望之会一口答应下来,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杨会刚说一句不要答应,萧望之便点了点头。
“好,拿出合约,你我之间的欠账全都平了,但这些卖身契我现在都要!”
一听这话,赵有凤放声大笑,连连命人拿出来纸笔。
“萧望之啊萧望之,你可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赵有凤拿出纸笔刷刷点点写出一份合约,并亲自将卖身契交给萧望之,不住的点头夸赞:“还是跟你做生意简单啊!想当年萧老爷来了多少次,都不愿意接手那个青楼,你真是一口答应啊!”
“是啊,我真是捡便宜了!”
萧望之挑挑眉头,拿出印泥摁手印,签下字,将合约与卖身契收好。
见合约已经签完,赵有凤还十分大方的多给了萧望之三百两银票。
只是,杨会人都傻了。
三万两银子,买了一个犄角旮旯里的破青楼,里面还都是一些没人要的窑姐与龟公……
“少爷……”
杨会哽咽的呼喊一声,这真是欲哭无泪。
直至离开赵家,萧望之仍然是一脸微笑,一张一张的翻看卖身契。
“少爷!你还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你被赵有凤坑了啊!”
杨会越看越是来气,终究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
萧望之疑惑道:“为什么会被坑?这么多的卖身契,还有一个地产。”
“我的少爷啊!你知不知道那里去都没人去啊!那里是荒废的地方,周边连一个商户都没有,地产有什么用!就算是三十两都没人买啊!”
杨会扯着嗓子喊着,喊完发现萧望之完全没理会,仍在翻看卖身契,无奈的吐了口气:“算了,少爷,你……唉……”
杨会已经放弃了跟萧望之去解释这些,只想着晚上回去跟苏小姐如实禀告。
半个时辰过去。
两人来到一个死胡同。
脏乱的街道两侧堆积着各样的杂物与垃圾,腥臊恶臭、杂乱不堪。
“少爷,这就是你接手的好摊子,三万两买来的。”
杨会指了指道路尽头的那座三叠高楼,挤出一个微笑。
“别在这儿阴阳怪气的,跟着少爷我辛苦三个月,做不出成绩来再垂头丧气!现在才刚开始呢。”
萧望之迈步走向最里面的高楼。
这一条街,只有那一座高楼的门是半开着,也不知道这座楼经历了多久风吹雨打,外墙皱巴巴的,像一张老人的脸,牌匾上的‘流韵楼’三个字已经干裂了几处。
若不是门口被人清扫过,真的看不出这里还有人居住。
吱呀。
萧望之推开正门。
“客官~”
未等他看清楚屋内的归置,一名女子便拦在他面前,朝他怀中倒,嘴里甜甜的喊着:“您想要点儿什么?”
自称巧月的女子五官标致,相貌算不上是绝美,但俊俏是有的,身材丰腴,倒在萧望之的怀中可以感受到浑身上下都是软绵绵的一团,是绝佳的感觉。
“奴家叫巧月,什么都会呢!”
巧月卖力的朝萧望之抛媚眼,可萧望之并不是来召妓的。
“我想让你先站起来。”
萧望之拿出合约与卖身契,扫了眼屋中剩余的六人:“赵有凤欠我三万两银子,将这座楼和你们全都抵给了我,从今日开始,你们要重新准备营业了。”
“……”
巧月从萧望之怀中离开,斜了眼合约后嗤笑一声,转身就回到桌前坐下,跟剩下的六人继续沉默。
萧望之这才有时间看看屋内的陈设。
一楼的大厅也就是几副桌椅以及一个唱曲儿的高台,二楼的围栏可以看到一楼的高台,三楼则是全封闭的,看不到下方的一切,但看起来应当是隔音做得很好的。
萧望之四下打量,忽然问道:“赵有凤对你们不管不顾,你们怎么过日子?”
巧月头也没回,指了指柜台后面的货架子:“酒水已经卖完了,账也要完了,大家都已经想开了,下个月不行的话,大家就这么散了吧,卖身契反正也快要到期了,还剩下两三年的时间而已,怎么不是活着”
“哇,哇~”
正在这时,二楼上忽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哭声。
声音传下来的瞬间,七名女子慌了神,三人直接跑向楼上,巧月与其他三人则是下意识的拦在楼梯口。
巧月紧张的盯着萧望之:“我可以解释,这孩子是我们捡来的!”
她不这么说,萧望之还真的会认为这是捡来的,可她这摆明了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刚刚带头冲上去的那个叫什么?这是她的孩子?孩子爹是谁?”
“我都说了是捡来的!你,你别过来,我不怕你!赵有凤我们都不怕,更何况你!”
瞧见萧望之走过来,巧月小脸煞白,全无之前的妩媚或是轻蔑,只剩下慌张,连连摇头:“你别过来!你别再过来了!”
这个时代的悲哀就是如此,一张卖身契,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失去了一切权力,即便是娶妻生子,没有主人的允许,这一切都是主人家的,孩子亦是可以任由主人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