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瀚性格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方才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他大吃大喝的好心情。
大约半个时辰后,徐达派人来接。
两人也见到了新上任的丞相詹怀。
詹怀今年方才四十,面相儒雅温和,一身一品官服衬得他整个人都有点鹤发童颜的俊秀。
“想必这就是魏国公家的两位小少爷吧。”詹怀问朱雄瑛二人道。
朱雄瑛和徐景瀚二人端端正正地行了礼。
“见过丞相大人。”
詹怀笑得十分慈祥:“不必多礼,我与你家大父乃是好友,你们称呼我为叔叔便可。”
一番客套之后,詹怀视线落在朱雄瑛身上。
眼里有些窥探的意思。
“这位就是徐二公子?”
朱雄瑛礼貌地点点头:“在下徐怀瑛。”
“是了,老爷子十分欣赏的青年才俊,你的名号也算是在京城传开了,想必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詹怀大家夸赞。
“詹叔叔过奖了,怀瑛不过就是读过几本诗书,认识几个大字罢了,哪里当得上什么青年才俊。”朱雄瑛不失礼数地回答道。
“诶,既然是老爷子亲自挑选中的人,身上自然是有过人之处,侄儿又何必如此自谦呢。”
“这天下才俊比比皆是,怀瑛也只是运气好,得到陛下赏识,捡了大便宜,实在不敢因此忘了本分。”
一系列对话下来,朱雄瑛始终谦逊有礼,一点也没有因为夸赞自得的表现,让徐达不由得感叹自个儿这大孙子实在是太能干了。
詹怀也十分欣赏,想不到朱雄瑛小小年纪却能做到宠辱不惊,颇有一种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的豁达胸襟。
看来老爷子看人的眼光一直不赖呀!
“好了,再过半个时辰宴会就开始了,你们俩年轻人可以去后花园中与其他官员家眷聊聊天,也可以顺道交个朋友。”徐达说道。
詹怀笑了笑:“没错,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吩咐府里的下人去准备,全把这当自己家,你们竟然叫了我一声叔叔,就不必讲究那些客套的礼数!”
“好,多谢詹叔叔。”朱雄瑛拱手道。
詹怀点点头,看着朱雄瑛和徐景瀚走了。
“百闻不如一见,你这孙子还真是厉害。”詹怀转头对徐达说了句。
徐达得意一笑:“那是当然,别的我不敢夸,但我家这孙子确实是百年难遇的神童!”
詹怀心里有点妒忌,毕竟朱元璋对于朱雄瑛的器重欣赏换了谁都会眼红,但是詹怀好歹是当朝丞相,跟徐达也常有往来,自然不会把这些隐秘的心思摆到明面上来说。
“是啊,我之前也时常听到宫里人在传老爷子如何如何宠爱你家那孙子,原先还以为只是老爷子年纪大了,过分希望年轻娃娃了些。”詹怀有些感慨地说,“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确实是伤心事,老爷子虽然素来刚硬,但终归是凡人之躯,哪能割舍掉七情六欲呢?”
徐达笑容慢慢僵在脸上,直觉詹怀似乎想说些什么。
虽说徐达天生性格直来直去,最不擅长这些拐弯抹角,也不像其他在朝为官的那些官员,满肚子坏水,心口不一。但是在朝为官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耳聪目明”了些,学会判断谁话里有话了。
“我说老弟啊,我们俩也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有什么话你大可直说,不必如此拐弯抹角的来探我的口风。”徐达开门见山地说道。
詹怀一点也没有被拆穿的尴尬,笑了两声。
“徐老哥果然是性情中人啊!”
“知道就好!所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詹怀收了笑,眼神突然变得深沉:“虽然前些年我都在地方做官,并没有到这京城来。但是身为朝廷要员,有些事情还是多多少少知道一点的,懿文太子朱标我有幸曾远远地见过一眼……”
朱标这人玉树临风,本身就长得十分好看,再加上蝗太子哲宇尊贵的身份,很多人便是指瞧过一眼,怕是毕生也难以忘记,正巧詹怀记性出奇的好,几乎是看朱雄瑛的第一眼,就知道这孩子像谁了。
简直不要太像!
要不是詹怀不信这世间山精鬼怪异事,估计要以为懿文太子朱标借尸还魂了呢。
徐达眉头蹙了蹙,随即又缓缓展开。
“老夫知道詹老弟乃是聪明人,我也懒得费心思编些谎话来骗你。”徐达背过手,脸上有些戾气,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威压,“只能告诉你这其中牵扯牵扯众多,水远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深的多,所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相信你心里自然也有分寸。”
詹怀哪里是不知道分寸的人:“这点不用提醒,我自然也是明白的。只是出于私心,还是想提醒一句,树大招风,那孩子现在实在太过于出类拔萃,背后还有老爷子处处毫不掩饰的表示对这孩子的喜爱,有的时候其实也未必是好事。”
“放心,老爷子可没我们想的那般愚不可及,虽然年岁大了,但这心里跟明镜似的,事情全都交于他安排就好了。”
徐达粗犷地摸了一把脸,吹着口哨往后院去了。
詹怀脸上早已没有笑容,反而有些阴晴不定。
他今年刚刚来京做官,还没有站队,身为丞相,思然有不少人给他腾位置,但他也没草率做决定,小心驶得万年船,成败往往在一念之间。
不过今天见了朱雄瑛,心里似乎有了决定。
朱雄瑛此人的本事的确能委以大任,再加上朱元璋这颗大树,胜算可是相当大。
……
“怀瑛,你这么早就要回去了?”徐景瀚灌了一口酒进嘴里,偏头看着朱雄瑛。
朱雄瑛点点头,他不喜欢这种名利场,满屋子的胭脂水粉味还有酒肉味让他紧蹙眉头。
一场丞相升迁宴剥了外壳不过是一场虚情假意的“交友会”,朱雄瑛对此嗤之以鼻。
“嗯,你随大父一起回来吧,我先走了。”
“好吧。”徐景瀚点点头。
朱雄瑛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