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呢？！”
冷淡的声音在空寂的房间里萦绕着，让人觉得很是诡异。
“没有钱了，你能不能不要再去赌了，家里真的没有钱了！”
李鑫靠坐在墙边，用牙齿打开了一瓶啤酒，仰头大灌一口。
他面色红润，脚边全部都是散落的空酒瓶。
“我让你把钱给我！”
伴随着玻璃瓶爆裂的声音，他回过神来，看着面前出租屋内凌乱不堪的样子，和刚才梦境里的没有一丝区别。
而他也非常清楚，这不是梦，而是十年前确确实实发生的事情。
和梦里唯一不同的，就是自己面前再也没有那个样貌清纯的女人了。
自己那次酗酒过后，她就不辞而别，再也没能找到过她。
“秦文雅，走了也好，走了也好啊！”
他苦笑两声，继续喝着这瓶啤酒，顺手再摸一下口袋里的零碎纸币，计算着怎么才能在店老板那里赊账买点酒。
他到现在都没有工作，成为别人眼中最唾弃的啃老族，甚至自己连啃老族都不算，毕竟老人家早就受不了自己，选择断绝关系。
自己唯一的女儿，李尖尖也被自己的父母带抚养。
被带走的时候，女儿才只有六岁，甚至连哭都没有哭过，这样想想，自己这个当父亲的还真的是一点都不称职。
不过也好，独自一人就变得十分自由，整天除了喝酒就是睡觉。
闲来无事就和认识的那几个狐朋狗友打打牌，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够赚到几天的酒钱。
在别人眼里自己就是蛀虫一样的存在，但他根本就不在乎，只要有酒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手上的啤酒也所剩无几，他一口喝干，手一松，瓶子便顺着一路滚了出去，在清脆的碰撞声中，成为地上众多酒瓶中的一个。
恍惚中，他好像突然回忆起昨天女儿和自己说过，今天是要开家长会的。
这么多年了，家长会一直都是孩子的爷爷奶奶去参加，还是头一次叫自己过去。
他瞥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房间里突然传来了手机的铃声。
他在身上的口袋里到处摸索着，可半天都没找到手机。
又趴在地上挪动着酒瓶，最终在一堆酒瓶下面找到了手机。
把手机掀开，屏幕上都是污渍，用身上的衣服擦了擦，瞪大眼睛看着屏幕上面的来电显示。
宝贝女儿。
随即发出一声苦笑。
他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说辞，于是按下接听键，像是放松了一样依靠在墙边。
“尖尖啊，爸爸昨天太累了，今天可能来不及赶过去参加家长会，你要不让爷爷奶奶……”
还没等自己说完，女儿叫打断了他。
“没事呀，爸爸，我在等你呢。”
不知为什么，她这样平静而又乖巧的话语反倒让李鑫有点惶恐。
在他的印象里，女儿从没有这样等待过自己，准确的来说，是自己从来没有等待过她。
电话陷入了沉寂，李鑫从另一头听到了呼呼的风声，甚至还有人群慌张的喊叫，隐约察觉好像要出事了。
“爸爸快来吧，不止是我在等你呢，所有人都在等你，包括老师，同学，还有其他家长哦。”
一瞬间，寒意便顺着脚底直冲头脑，醉意也全部消散了。
“尖尖，快下来！”
“快点，打电话叫消防队啊！”
而那电话外的声音也全部都清晰的传入李鑫的耳朵里，他慌了，原本准备的那些说辞全部都用不上了。
“尖尖啊，你等着爸爸，爸爸现在就过去！”
“一定要等我啊！”
他站起身来，凌乱的脚步伴随着乒乒乓乓的玻璃碰撞声，成为了这个房间最后的声音。
此时的李尖尖，正坐在七层教学楼楼顶的边缘，一袭白色连衣裙，一个小到不能够稳稳戴在头上的帽子是她选择的打扮。
脱下鞋子，两只脚就自然的踢踏在房间的边缘，根本没有被二十多米的高空所惊吓到。
唯一的通道被她用门锁从外面锁住了，即便学校的领导和保安怎样敲打铁门，她都没有动静。
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有十分钟了，她还在等着自己的父亲，不然的话，自己早就等不及了。
另外一边的李鑫慌张的来到马路边，伸手拦了一辆摩的，让司机用最快的速度开往学校。
回想起刚才电话那头女儿的语气，他愈发恐惧，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当年自己和秦文雅是在家里人的撮合下相识的，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很快就摩擦出了火花。
结婚后，两人有了女儿尖尖。
家里虽然清贫了些，但基本的吃穿用度都不少，日子也算过得顺心。
可后来自己沾上的打牌，赚了点小钱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赢钱也慢慢变成了输钱，一家人的生活也跟着坠入了深渊。
原本和谐的生活也变了味，动手甚至都成了家常便饭，而女儿尖尖更是把这一切全部都看在了眼里。
尖尖六岁那年，秦文雅突然离开了家，留下了家里所有的钱和一封信后不辞而别，再也没有回来过。
街坊邻居知道这件事后，在背后各种指责咒骂，感慨女儿的命运凄惨。
岳父岳母更是带着家里的人来找到自己，一顿毒打，要让自己付出代价。
父母原本还想让自己振作起来，面对生活。
可自己一直都不当回事，只是想找点酒精麻痹自己，时不时的用各种借口从哪老两口那里骗钱。
一气之下，二位老人不再与自己联系，留下些钱便把尖尖带走，临走的时候，年迈的父亲更是弯着腰摔断了他的拐杖。
自此，他失去了所有，成为了孤家寡人。
房东把他撵了出去，东西也都被自己变卖，甚至连身份证都卖掉了。
没钱就做点零工，拿到钱就去喝酒打牌，只有女儿还时不时和自己联系一下，让他感觉自己这个手机还有点用处，要不早就卖了。
女儿很争气，考上了重点中学，非常懂事。
可他在女儿生日的时候，连一点像样的礼物都拿不出来，哪怕是一个能让女孩开心的小蛋糕也不行，仓皇逃窜的日子数不胜数。
这一刻，他突然醒悟了。
他渴望自己的女儿只是在学校等自己过去开家长会，刚才听到的那些全部都是误会的话语。
只要上天肯给自己一次机会，他会用剩下的时日弥补自己的过错。
车子停了下来，李鑫扔下钱拔腿就跑。
身后是摩的司机的怒吼，“钱不够，你别跑！”
来到实验中学，大门口全都是攒动的人头，消防车闪烁着灯光在路口等待。
他奋力挤入人群，周遭的家长都被这个邋里邋遢的男人吓退。
来到教学楼前面，所有人都抬着头往这上方，他知道，那上面坐着的就是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