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站的是特办处上海分处的主任姚海。
年纪三十左右，金丝眼镜大背头，西装三件套穿得一丝不苟。
“领导们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赵依依扫了他一眼，“海妖？”
难怪离老远就闻到一股海蛎子味儿。
姚海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领导眼神真好，一下就看出来我是海妖。领导，咱先去吃个便饭吧，等吃完了我带您几位先去酒店把行李放一放，然后再去看那个姑娘。”
秦惊时看了一眼表，“还是直接去医院吧。”
“哎呦领导，现在去医院可见不着人，她还没醒呢！”
还没醒？
这得昏睡了有七八个小时了吧？
赵依依果断拍板，“去医院！”
海腥味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消毒水。
赵依依看着病床上双眼紧闭的女孩，皱了眉头。
她的身上，根本一丝阴气也没有。
“你确定今早发现她的时候阴气遍身吗？”
“确定啊！”
被人当面质疑，姚海连忙为自己辩解。
“我虽然妖龄才一百多年，但辨认阴气这种简单的操作是绝对不会搞错的！我们办公室其他同事也看见了，真的！”
妖龄三百，还真是不够看的。
地方上的这波人都是周景安安排好的，赵依依一个也不认识，下意识就问道，“上海的城妖呢？怎么是你当主任？”
病房里的几个地方同事顿时秉了呼吸，纷纷改用眼神交流。
——这首都来的领导，怕是对姚主任不满意啊！
姚海的一阵红一阵白，半天才小声解释。
“领导，上海这地方不比北京、南京这些历史古都，建城时间太短，城气又薄，城妖现在还没练出来人形，所以周部才让我顶上。”
原来是这样。
赵依依表示理解，很快就揭过这一话题，走到陈婉竺身边仔细查看去了。
倒是白羽时拍了拍姚海的肩膀。
“依依就是这样的性子，脑筋通肚皮，说什么你都别忘心里去。”
“哎。”
姚海一叠声地答应，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一转头，就看见那个副处长点着脚，从陈婉竺的脖子后头扯了一条线出来。
说是“线”也不准确，细长一条，黏答答的，还往下滴着水。
他问，“这是什么？”
赵依依没什么表情，“梦獭的唾液。”
“传、传说中能控人梦境的梦獭？”
姚海怪叫一声，“这家伙不是在上古众神陨落的时候就灭绝了吗？没听说有活下来的啊？”
赵依依沉着脸，“白叔。”
白羽轻点了下头。
他走到无人的地方，以左脚为轴，右脚为齿，缓慢而均匀地画了一个圆。
下一秒，白发飘起，白色的胡须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在半空轻轻叩了三下。
空气逐渐变得莹白，一本萦绕着浅淡光晕的书页缓缓浮现眼前，白羽闭着眼，将手覆在上面。
他张开了口，却不是自己的声音。
“梦獭，色棕，形似圆鼬，唾液可致人沉睡梦境，醒后模糊梦境与现实。”
赵依依问，“可有还活着的梦獭？”
白羽沉默片刻，“无。”
书页消失，白羽缓缓睁开眼睛。
秦惊时注意到，他的瞳仁也染上一层淡淡的灰白，过了几息才恢复到正常。
“没有活着的......”
赵依依把那缕唾液捏在手里反复看了看，忽然笑了。
“是我高估他了，不过是用了不死鸟的翎羽才保存下来的。行了，陈婉竺很快会醒，我有些话要问她，你们先出去吧。”
她指的是姚海的跟班。
人都走后，姚海忍不住问。
“领导，白先生刚才不是说，梦獭的唾液会让人分不清梦与现实吗？她就算醒了恐怕也记不清什么了吧？”
赵依依看傻子似地看着他，“不是有我在吗？”
“啊？”
没等姚海领会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床上的人动了动。
陈婉竺醒了。
“你们是谁？我怎么会在这儿？”
秦惊时拿出证件，“陈小姐，我们是安全部特办处的工作人员，我姓秦。今天早上你被人发现昏倒在一家青年旅社的客房里，你还记得昏倒前的事情吗？”
“不，不记得。”
陈婉竺似乎对这一屋子的陌生脸孔有些害怕，把被子攥得紧紧的。
赵依依上前一步，“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你真的想不起来了？”
眼前的女孩儿一米六左右，圆圆的脸颊还坠着婴儿肥，一开口，两只梨涡忽隐忽现。
陈婉竺顿时就没那么怕了。
“我只记得我好像去了一间酒吧，有很多人，都是年轻的女孩儿。我让她们走，她们不听，还讽刺我......可是她们为什么讽刺我？没道理啊？”
陈婉竺捂着头，表情痛苦，“我记错了，我没去酒吧，这是我做的梦，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赵依依抬起手，在她的风池穴上轻轻掠过。
陈婉竺晃了晃，再睁开眼时，眼底一片清明。
她慌忙抓住赵依依的手。
“救救她们！她们有危险，快去救救她们！”
......
出了医院，姚海带三人先去吃饭。
“生煎包、擂沙圆、排骨年糕，都是我们当地的特色小吃，领导们尝尝！”
赵依依的筷子已经戳进了下去，“不够。”
“啊？”
“一样再加两份。”
“两份？！”
姚海看着满桌必须要摞起来才能摆下的碟子，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白羽。
白羽笑着点头，“按她说的做吧，依依饭量比较大。”
十分钟后，姚海才知道他口中的“比较大”，还是用了缩小修辞手法。
那个看起来只比他上初二的外甥女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一个人干掉了满满一桌，还加了两碗酒酿元宵才放下筷子。
中央每天的伙食费， 一定就不少吧？
赵依依打了个嗝。
“酒店离这里远吗？”
“哦，不远不远！听说几位领导是第一次来上海，我特意定了外滩，领导们也好欣赏一下上海的景色！”
外滩。
倒是离见面会的地点不远。
赵依依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物流进度：派送中。
包邮区就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