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府内。
通武侯王贲与王翦相对而坐。
“父亲,这郎中令可真是有够执着的啊!”
王贲并非住在王翦这宅子内,但是每次来王翦府中,都能够看到郎中令求见。
郎中令蒙毅未尝没有找过王贲,但王贲选择还是听从老太师的。
王翦默不作声,目光死死的盯着面前摆放的‘军棋’。
‘军棋’差不多就是一副地图,用石子代替军队,小木棍作为营地,来进行论战。
论战在战国时期就已经有了,其作用是能够更好布置战术,用论战来推演战局。
不过这个论战并不常用,要知道,战场都是千变万化的,战场上的将领,更是要根据战场上千变万化的情况,做出各种应对的策略。
面前所摆的‘军棋’,只是被王翦与王贲推演著名战役,并设身处地的将自己代入这场战役的将军,在面对危机应当作何战事部署。
见王翦没有回答,通武侯王贲自顾自继续道:“父亲,据我对郎中令的了解,这可是一位忠良啊。”
被打断论战思路的王翦,皱了皱眉,沉声道:
“老夫难道会不知道吗?”
“就蒙家那两小子,都是老夫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
这回轮到王贲不解了,既然父亲你知道蒙毅是个忠良,为何还不肯见上一见?|
看着王贲不解的神色,王翦则将话题一转,沉吟道:
“老夫虽然足不出户,但也知这秦天下将会大乱啊,秦国国运难久!”
通武侯领兵打仗,骨子里还有秦国将领的血性。
“父亲,何出此言啊,秦国将领南有赵佗领兵六十万,北有蒙恬领兵三十万,秦之锐士成千上万,秦国国运为何难以长久?
当今天下,六国遗贵就算是再合众抗秦,也绝对秦国之对手。”
王贲满脸都是对秦之锐士的骄傲。
王翦没好气的摇头轻叹,并往过分自信的王贲来了一记爱之铁拳。
“父亲,你打我作甚?”
王贲自认为自己说的没错…
“非也,陛下仁慈,未曾屠杀六国遗贵,没有永绝后患,你也说了,镇守百越之地有秦国六十万大军,镇守上郡有三十万大军,关中咸阳,可只有蓝田大营区区十万秦军。
若六国遗贵想要谋反,未尝没有可能!”
古时候通讯尚且没有那么发达,若是六国遗贵再起,未必没有可能…
这会轮到王贲不解了。
“那为何六国遗贵迟迟没有动作?”
自嬴政合皇并帝,曰皇帝以来,六国曾经的权贵,更是如同销声匿迹一般,没有半点谋反的声音。
“为何没动作?始皇帝功盖三皇,德超五帝,更犹如一座大山,压在六国遗贵头顶,只要始皇帝在位一日,六国遗贵便不敢抗秦…”
“如今陛下已经驾崩,消息一经流传,不知有多方势力暗暗拍手叫好。”
祖龙未死,谁敢造反?
这就是秦始皇在当时的压迫力…
说到始皇帝驾崩,王翦面露伤感之色,陛下正值壮年,怎么就先走了呢?
秦朝国祚不久,始皇帝所打造的大秦帝国,根基尚且不稳。
若是再给始皇帝嬴政几年,皇位不管是给扶苏,还是胡亥,六国遗贵将再无复辟的可能性。
“知道为何郎中令多次来寻老夫,老夫都不曾接见吗?”
王贲若有所思,问道:“是为何?”
“公子胡亥,公子扶苏,两位公子势必会因为皇位相争,公子胡亥有李斯扶持,公子扶苏有蒙恬这臭小子支持,嬴姓族人被收押咸阳狱…
这场皇位之争已经打响,这可是六国遗贵最希望看到的…”
王翦不接见郎中令蒙毅,无非是不想掺和进这场皇位之争,无论是谁继位,兄弟阋墙都会有损秦国根基。
六国遗贵必将顺势而起,秦国的国祚又如何长久的了了。
王翦能够再最鼎盛的时期,选择激流勇退,虽然看起来是个武夫,实则心思细着呢。
典型的粗中有细。
在王翦看来,眼下不牵扯进这场皇位之争,才是真的对得起陛下。
毕竟秦二世时期的昏庸,又有谁能想得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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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狱。
“不见,不见!”
宗正嬴溪躺在茅草上,一脸不悦的怒斥道。
不管是谁来,宗正嬴溪都不会答应见。
因为宗正嬴溪知道,眼下要见自己的人,必然是扶持公子胡亥登基的说客。
“宗正可真是好大的脾气啊,如今到了咸阳狱,依旧如此嚣张?”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迎面走来,正是中车府令赵高。
“又是李斯的说客?你个阉人,我绝不答应,快滚吧!”
宗正嬴溪毫不掩饰自己对中车府令赵高的厌恶。
听到阉人字眼,中车府令赵高的眼中,多了些许的不悦。
“嬴溪,你是想在这咸阳狱中呆一辈子?”
面对赵高的威胁,嬴溪更是仰头大笑,“嬴姓族人哪怕是赴死,都绝不会与你这种奸臣同流合污…”
嬴溪更是用行动来证明,无论是囚禁一辈子,还是用生死威胁,也绝不与赵高,李斯上一条贼船。
赵高讥笑几声,面对嬴溪这样的硬骨头,镇定自若。
“嬴溪啊,嬴溪,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你的家眷考虑吧。”
宗正嬴溪原本得意的神情慢慢僵住,转变的则是愤怒,怒声咆哮:“赵高你这个阉人,对我家眷动手,我势必杀了你…”
滔天的杀意,全然展露在了脸上。
而宗正嬴溪的反应,正是赵高所想要瞧见的。
“将宗正的家眷带上来,让宗正与家人团聚,这可是宗正你最后的见面机会了,桀桀!”
“赵高,你这个阉人,你不得好死啊!!”
只见,宗正夫人手里牵着孩童,在狱卒的催促下向宗正嬴溪走来。
最令人人神共愤的,宗正夫人微微拱起的小腹,不难看出已有身孕。
宗正嬴溪在见到脸上挂满恐惧的妻儿,眼中几欲喷出火来,涨红了脸,咬牙切齿道:“赵高!”
语气仿佛要将赵高活剥生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