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
煜王府,书房。
整间屋子都充满了笔墨的味道。藏书整齐的归置在书架上,几乎三面墙都要被各种书卷给填满了。
正中央放置着一张四角描金卷云纹的红木桌案,上面陈设的,是犀牛角北极狼嚎笔、汉白玉镇纸、徽州点金宣纸,以及一块四方金蛟抱珠的砚台。
一切都彰显着主人的品味和低调中带着的奢华气息。
赫连煜正坐在太师椅上翻看着手中的折子,听到龙夜推门而入的声音,并未抬头,只轻轻挑了挑眉梢:
“查到了?”
龙夜抱拳见了礼,这才不紧不慢地道:“是,根据夫人所说的‘七步毒’这个名字,属下查到,此毒在京城少见,但……前几日黑市上却有一笔七步毒的买卖。”
赫连煜这才放下了手中的折子,他长舒了一口气,用细长的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良久,他才抬起头来,唇角微微扬起:“东宫。”
龙夜看着他,点了几下头。
“去命人把卖毒的证据都搜集起来,记得要暗中行事,切莫打草惊蛇。”
“是,王爷,还有一件事……”龙夜欲言又止,见他递来一个眼神,才继续道,“今日东宫送来帖子,请王爷和夫人一同前去赴宴。说是赶着小少爷要满月了,希望沾沾小少爷的喜气,好让太子妃也早些怀上身孕。”
赫连煜忍不住讥笑一声:“前些日子他派人来暗杀本王,却是行动失败了,也难怪赫连德心里头着急,想亲眼看看本王如何了。”
他思索片刻,“龙夜,派人去传话,到时候本王和夫人会一同前往。”
……
几日后,赫连煜好说歹说,才把凤裳给带出来。
凤裳虽然厌恶赫连德,却也知道,如今自己和赫连煜是一条船上的,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一点儿都不为过。
二人轻车熟路来到了东宫。
记忆中的这个地方,只有冰冷的石壁、疼痛的鞭打、无尽的谩骂。
站在门口,凤裳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她不怕赫连德,可是灵魂深处的恐惧和排斥是她无法抑制的——这是原来的凤裳,下意识作出的反应。
就在她努力和心底的恐惧做斗争时,手上忽然传来滚烫的温度。
赫连煜的大手伸了过来,紧紧地攥住了她那不自觉颤抖着的手指。
“怕了?”
“谁怕了?”
见凤裳不屑地一笑,赫连煜也微微眯了眯眼睛,不再说什么,带着她走了进去。
赫连德和傅亦凝早就在里面等候着,远远的看到两个人走过来,赫连德那深凹的眼睛便眯起,闪烁着讥讽的寒光:“许久未见,凤裳,你可还对孤的东宫熟悉?”
他在故意这么问!
就是为了让她回忆起那些最不堪的日子,他想看她像以往一样跪地求饶的样子!
可惜,那个怕他的凤裳已经死了!
凤裳淡淡地打量了一番四周,道:“不好意思,在煜王府那样的锦绣窝住的习惯了,真有点忘记东宫是什么样子了。”
似是没料到她也会这样硬气,赫连德的眉头一跳,但他很快地将怒火压了下去。
细长的眼睛里闪着轻蔑的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到:“也是,当初你在我这里也没有出过几次房门,自然不知道东宫的好,如今见着些东西,便以为是不得了的宝贝了。”
不知他说的是物还是人,却也让人心里一阵犯恶心。
凤裳倒是不动声色的,漠然道:“是好是坏,我心中自有分辨,是璞玉自然不怕剖,若是金纸裹着的大粪,太子殿下觉得我会稀罕?”
“你说什么!?”赫连德眉毛一立,又想要扬起手来打人。
“太子别动怒啊,我只是再说常理罢了,太子如此恼怒,难道觉得那金纸包着的是您?”
凤裳笑得很是乖巧,乍一看,她还真是无辜至极。
傅亦凝及时前去拉了拉赫连德的手臂,似在他的耳边小心翼翼说了什么,赫连德这才冷哼了声,表情阴晴不定后,又回到了一开始的笑脸。
“哪里的话?本太子的意思,是觉得煜弟和这个凤裳还真是天生的一对——”他不再看凤裳,对赫连煜幽幽道,“咱们都是天家皇子,手足兄弟,哪有如此剑拔弩张的道理?先前在宫宴上的事情,孤可以既往不咎,只是煜弟还是要管好你的女人,毕竟这女人在孤府上的时侯,可是要比现在乖顺多了!”
凤裳刚想开口反驳,便察觉的掌心被身边的人按了按,她扭过头去,只听见赫连煜不紧不慢道:
“乖顺?这个词,臣弟一向只用来形容宠物。”
他扫了傅亦凝一眼,她便猛地一颤。
“像是太子喜欢这样的女人,没把阿裳逼死,便又想驯化别人么?至于太子殿下说什么‘既往不咎’,倒不如先问问傅大人,能否对太子殿下‘既往不咎’罢。”
闻言,太子一怔,厉声骂道:“放肆!你竟敢这般跟孤说话!?”
傅大人,是当场丞相,也是傅亦凝的父亲。
赫连德脾气暴躁,连女人都打,这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京中人老早就有传闻,说赫连德打的太子妃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傅大人听说此事后找上了门来,因傅家位高权重,皇帝也不得不帮着傅家狠狠斥责了赫连德。
据说事到如今,这姑爷和老丈人之间的关系也不甚融洽。
傅亦凝见状,急忙拉住了赫连德,苦笑着:“殿下!煜王和夫人大老远地过来,咱们还是坐下边吃边聊罢……”
说完,又看着赫连煜:“煜王殿下,那些话都是坊间的人信口谣传的,本就是无稽之谈,您怎么也跟着信了呢?”
赫连煜只笑而不语。
是真是假,人们心中自有定数,他不拆穿,不过是想给赫连德留下那分可怜的面子而已。
他牵着凤裳的手,跟着引路的下人走了进去,全然没去看那暴跳的赫连德。